第48章 绢帕
“老师你找我什么事?”艾菁跟上脚步,轻轻地问。
“哦,上课提问的时候,你说你喜欢古典诗词,老师正有一本《婉约词》就送你哦!”孙梨老师微笑着,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欢。
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艾菁此刻真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上苍。总会在生命的某个角落,会遇到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这是何等的幸福,又是何其幸运!
就这样和孙梨成了朋友,课上是师生,课后,就是最好的知己。
被邀请去了孙老师家,也推辞不过接受了老师给的几件漂亮衣服,其中就有那件红色的小开衫。
日子如白驹过隙。
梧桐叶子一片片飘落,秋的丰富渐渐被冬的萧瑟代替。
偶尔的小聚,即便是在脸上轻轻一吻,依然还是会让艾菁心动不已。那个琴房成了她和那子铭相会的地方,她习惯了他的霸道,习惯了他轻吻她的耳垂,习惯了他从背后抱紧自己时的颤栗。
而,所有,仅此而已。
所谓发乎情,止乎礼,家教甚严的艾菁知道这个道理。
更多的时候,他们在一起都是互相探讨学习上的事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艾菁觉得那个梦想也一天天更形清晰。
年终岁末,新年又到了。
艾菁那天狠狠地叮嘱那子铭,今年要是再聚餐,千万别自以为是的过来敬酒了!那子铭一个劲的点头,“格格您教训的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引得艾菁小拳头一顿擂。
新年前夕,下了一场大雪,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铺天盖地,纷纷扬扬,漫山遍野顿时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艾菁,王雪,慈晓婷,王天星,还有班副五个人手里提着,肩上扛着,又是盆,又是锅的,好不热闹。
艾菁小心地挪着脚步,嘴里不住的喊:“赶紧叫人来帮我啊!我手把不住了……就要掉……了。”话音未落,手里的菜板叽里咕噜地滚下来,趴在雪里。
王天星转过身,忙不迭地问,“砸到脚没有啊?要你别拿,你非不听。没事吧?”捡起雪地里的菜板,关切地看着艾菁。
“哟!今年你们还是聚餐啊!那我也去……艾菁会做饭吗?”乐理张老师英俊的脸出现在楼梯口,看向艾菁,一脸的春风。
“我啊,会呀!老师,那您记得过来哈!”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身上有着男人清爽的味道。
低头,任凭那个活泼泼的身影俏皮地跑开,徒留一抹淡淡的香。
什么时候,她的身影如影随形,欣然入梦?那纯净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他跌进了深潭,再也无力爬起。
而她,能否知道?
一大早,艾菁被一阵小鸟的啁啾声叫醒。醒转过来,发现窗户外面的大槐树上停了好多的小麻雀,蹦来跳去,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树枝上的雪仍然莹白一片,风吹过,簌簌地飘落下来。就好像自己的后脖子也灌满了雪一样,艾菁缩了缩脖子,不想起床。
小辣椒把凉凉的小手伸进艾菁的被子里,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想谋杀啊?”攥紧了被角,死命抵抗。
“快点起来,窗外可好看了!再说,今天还得张罗着做饭呢!”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想起去年的今天,亦是这般寒冷,只是没有如此的大雪。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已近两年。认识他,也已两年。
两年的时光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成熟,两年的时光也可以让一个懵懂的少女变成一个青春洋溢的姑娘,而两年的时光更可以让两个人毫无保留的爱上。
慢慢习惯每天的思念里都有他的身影,慢慢习惯每天的目光都能够和他胶着,慢慢习惯每天有他在身边的空气……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因了不上课,早起的作息也跟着懒洋洋的。广播里播着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哦,为什么道别离,又说什么在一起……”悲伤的歌有着说不出的哀婉,让人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伤感起来。
艾菁呆呆地凝视着窗外的一方天,咬着被角。
小操场上,好似一些男生在打雪仗。听着声音有着惯常的熟悉和亲切。
艾菁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就跑到走廊的窗口。
那子铭正和一群男生你来我往的互相掷雪球,他爽朗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充斥着小操场。
艾菁痴迷的看着,不自觉,竟也呆了。
都说相爱的两个人总有着心有灵犀,总会在刚好的时刻感受彼此的牵念。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念念不忘。
那子铭猛一抬头,就看到站在窗口边巧笑嫣然的姑娘。他深情地笑笑,将两个手指放在唇间,然后温柔地送给艾菁。
回报给他一份柔柔的浅笑,也知道,这笑定然温柔似水。想起他曾说,丫头就是水做的。柔情刻骨,就把他的整颗心融化了。
对着窗外的他做个鬼脸,那哀伤的歌曲再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情,因为他的出现让此刻的心满是阳光。
中午会餐,比之去年还要丰盛。同学之间近两年的相处,彼此也更加的默契。饭桌上,觥筹交错,欢乐祥和。
下午的时候,班里还表演了节目,只是,能唱的不让唱,改跳。能跳的也改弹琴,能弹琴的改成唱歌。总而言之,自己拿手的节目不许表演。
这下子可热闹极了!班长,就那个鞋拔子脸的男生,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即便是开心时,那两条眉毛也皱皱在一起,真不懂为何年纪不大,心思却如山重。
被大家起哄,他跳了一段舞。结果,艾菁把吃在嘴里的几粒花生米全吐到了小辣椒的身上。差点没呛到,就已经是幸运。
班长佝偻着腰为难地垫步,那张脸倒是比哭还难看。他越是窘迫,大家的笑声越是响亮,整个屋子就像炸开了锅,欢乐肆意流淌。
艾菁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个劲的要王雪帮她揉肚子。
她也知道,自己的笑定然没了淑女风范,那一定是极爽朗的。
但,这笑却如此的真实而生动。
王天星痴痴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有着一抹心疼甚至一丝难掩的无奈。
这样一个女孩儿,这样清澈的心,只怕是有一天真受了伤害,却也是伤得最重的那个。
祈愿,那个她死心塌地爱着的他能够好好对她,能够如自己心疼她一样的爱着她。
吃罢晚饭,早已是夜色阑珊。
教室里一片狼藉。
收拾碗筷打扫桌子的,站在窗台拆拉花的,盆盆罐罐叮叮当当。
艾菁他们要趁着月色把班副家的锅碗瓢盆给人送过去,他们这一会餐,人家家里都不能开伙了。
路面上的积雪白天被太阳一晒化成水,晚上一冻又结成冰,宛如镜子一样光可鉴人。
晚上,车也不是很多,偌大的街道显得如此空旷。
王天星扯着公鸭嗓子冷不丁使劲嚎了一下,吓得小辣椒端着的盆掉在地上滑出老远。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清冷的夜空因为这笑声变得如此动人。
回来的路上,几个人更是横冲直撞。
张林非要王天星拖着她在冰上滑。张林捉着王天星的手,艰难的在冰路上前行,一个趔趄,两个人都摔倒了。艾菁,王雪,还有陈宏笑骂他们是一对活宝。
王天星起身,柔柔的对艾菁说:“你也来试试?挺好玩的。来,我带你!”
艾菁摇摇头,“我怕摔……再说,怪冷滴……”
她就着路灯和洁白的路面反射的光看到王天星的眼里有着一丝失望,可是,她也只能让他失望。因为,她的心已容不下任何一个,不管是谁。
来到学校门口,王雪他们几步快跑,赶紧冲进门里,一边关门一边出着怪声吓唬艾菁。
艾菁急急地追过去,门推不开。转过头,寂静的街面,空无一人。
“开门啊,开门啊!你们这些坏蛋……”
跺着脚,声音都有了颤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
“菁菁!你去哪儿了?”他满怀喜悦似乎又是满怀期待。
“嗯?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啊,老师?”用手捏着冻红的耳朵,艾菁仰着脸开心地问道。
“怎么就不能是我呢?对了,你们干嘛去了?在捉迷藏?”乐理老师笑着,地面的雪和路灯映照下,洁白的牙齿闪着璀璨的光。
“什么捉迷藏,他们太坏!知道我胆子小,故意吓我……”艾菁懊恼地撅起了嘴巴。
“对了老师,今天怎么没和我们一起会餐啊?我可等着你来尝尝我做的菜呢!”一阵风吹来,房檐上的雪被纷纷吹落,落在肩膀上,脸上,有着迫人的沁凉。
艾菁随即紧了紧衣领,抱住了肩。
“是不是冷啊?看你脸都冻红了……”张老师脱下他考究的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艾菁肩上。里面豁然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和淡紫色的羊绒格子背心。
“不要,不要。老师,我不冷。你看你穿的才少呢!”艾菁拽下外套就要还给老师。
按住艾菁的小手,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有着淡淡的酒气。“你是女孩儿,别冻坏了。我没事的。”重新帮艾菁整理好衣服,看着她像企鹅一样怔在那里,澄澈的大眼睛有着说不出的温柔。而这一刹,心里的那根弦被人生生拨动了。
艾菁好生奇怪,今天张老师为什么不结巴了呢?难不成是因为喝了酒?
“老师,你今天喝酒了吧?”柔柔地问出这一句,眼底有着小小的狡黠。
他可真帅!是那种儒雅的,干净的帅。难怪那么多女生都会喜欢他。他有着挺拔的身材,白净的脸。他的脸无论怎么看都说不出的好看,倘若是个女孩子的话,也会是个美女吧!
或者应该叫他“小白脸”。
艾菁不禁偷偷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菁菁!”张老师的声音此刻低沉而充满磁性。
“哦,没,没笑什么……”艾菁急忙掩饰,可嘴角的笑意却依然噙着,夜色下那排浓睫弯弯,在柔滑冰凉的的脸上投下两展弯弯的扇影。
脚底微凉,艾菁想回去,可是,老师却没有要她走的意思。
慢慢地,艾菁细碎地跺着脚。
“冷了吧!来,给你暖暖……”不容分说,捉来艾菁的小手,紧握在胸前,对着那双小手哈气。
“这……”艾菁局促地脸红,极力抽回了手。他的手温暖而湿滑,就像他蓬勃的青春。
“你看……这……别怪老师啊!是因为怕你……冷。”张老师又开始结巴了。而他紧张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艾菁释然的笑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没怪你哦!
张老师望望天,一轮弯月挂在清冷的夜空里,那嘴角似乎也是上翘的。
“月亮笑了……”艾菁低低地说。
“再过4年,我27岁。你说,要是那时,我们再遇到,你会怎么叫我?”张老师轻轻刮了一下艾菁的鼻子,无限情深。
艾菁低下头,咬了咬唇,“还叫你老师呗!你,本来就是老师嘛!”他的衣服有着淡淡的味道,是那种也许洗发水也许古龙水的香,混合着他的男人味。
张老师轻叹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艾菁的头发,“别叫老师,叫我永成……”
他的眼底分明有着一丝忍耐,或者叫隐痛。
艾菁想逃了,她不忍看他的眼睛,她又怎么敢对这样的白马王子一样的老师有非分之想,况且,她还有他。
“恩,知道了,叫你永成老师!”把衣服脱下来,踮起脚跟,挂在老师的肩膀上,“老师,我该走了!要不,他们要急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哦!”
冲着老师甜甜一笑,闪进门里,再也寻不见。
张老师站在门口,似乎有着一刹那的恍惚。拿起西装放至鼻端,深深闻了闻。
解嘲地对自己笑笑,“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唉,这个小丫头!”穿上衣服,甩甩头,掏出裤袋里的车钥匙,刚要迈步,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
“老师,小心开车。新年快乐哦!”艾菁快乐而清脆的声音在清凉的冬夜里让人温暖。
点点头,冲着那个歪着的小脑袋轻拍一下,大踏步下了台阶。
夜色如水,如水一样的冬夜。
若干年后,艾菁总会记得那时的月光。地是白的,衬衫是白的,还有他的皓齿也是白的。更有着一片淡淡的白月光。
月光下,他的深情就那么一丝一丝嵌入她的发丝,以至于在有着日光的冬日午后,就像蓝天下的几缕素云,她总不忍轻拂。
因为,他离去的背影在那一夜有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
过了元旦,假期很快就到了。
雪花飘飘北风呼啸的日子,艾菁望着窗外,那纷纷扬扬的雪片犹如春天风起的柳絮,漫天飞舞。
想起临放假前,他在西山树林里一次次地将她拥在怀里,一次次说着不想分开。而那份霸道的近乎让人窒息的拥抱却让艾菁如此的贪恋。许是习惯了他的臂膀,总会在头刚一触碰的时候微微眩晕,继而,会深深迷醉他蓬勃而有力的心跳。
那一声声跃动的心跳,擂在艾菁的耳畔,有着心安,有着温暖。
手里把玩着一方绢帕,这是好容易从好友小红的姑姑那里要来的。姑姑是个刺绣高手,在家里长长的绢白绣布上,用清一色的白色丝线描龙绣凤。而那质地优良的绣布更是买都买不到,是从厂里直接拿过来的,不同于一般市面上的棉布。
没事的时候,艾菁就会跑去看姑姑如何刺绣。怎样才能一针针码得更细密,针脚扎实,花儿鸟儿生动有致。
有时候,她甚至会要求姑姑要她绣两针,看看能否以假乱真。
发呆的时候,她会想,其实,女子只有在做着女红的时候,才会尽显那种小女儿的娇羞和温柔。她喜欢那一低头的温柔,还有手指上的纤巧和灵动。
除了喜欢还因为,她要送一份礼物。
三月,是他的生日。想为他绣一方手帕。
说是手帕,其实,又有谁会真的用这样的手帕擦汗擦鼻涕呢?绣花手帕已然是一种物件,一种相思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