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如果让你给我打分，你会打多少分呢？
你肯定会打满分，对吧。
毕竟那时候我展现给你看到到，全部都是我比较正能量的方面。那些关于消极堕落的，你全都不知道，更没有亲眼看到过。你肯定以为我是就是那种很单纯美好的女生吧。
现在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不是。
初二那年，我身体里的叛逆因子全都被激活了。
初一的时候，我虽然偶尔会逃课去网吧上网，上课睡觉玩手机，但总归还是不敢真的去触犯学校的重大纪律。
上了初二，我便开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那时候爬墙，打架，夜不归宿等等事情，在初二这一年里我全都一件不落地做了。
我虽然在重点班，但是我却没有一点重点班学生的样子。联中自打成立重点班以来，从没有出现过像我这样不遵守纪律的学生，我是一个另类。阿猴曾经这样评价我。
阿猴说的确实不过分，重点班的学生都是安分守己，遵守纪律，一心专注于学业，从没有人像我坏得这样离谱。
我应该是班里的一颗老鼠屎，班里的同学都不太喜欢我，觉得我给班级蒙羞了。
那时候学校评选先进班集体，我们班总是落后于另一个重点班，就是因为我的违纪让班里扣了太多量化分。
班上有些比较耿直的女生，在每次隔壁重点班的班长上去领取先进班集体红旗下来时，总会在我面前冷嘲热讽道，“就是因为某些人，我们班才不得的先进班集体，也不知道某些人知不知道丢脸。”
更有甚者，会明里暗里说让我滚出重点班。
我当然不会跟她们计较。学校都没有说话，她们说什么话呢。
那时我和班里的女同学很少交流，在班里我大多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我跟宿舍的十二个女生关系倒是还不错，只是因为时间不一样，我也很少和她们一起走。那时她们每天早上都是六点钟就早早起来吃早餐上教室读书自习了。而我六点钟的时候还在宿舍里睡大觉。等我起床上到教室，老师经常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
但这是理想状态，这是阿猴不来看早读的那一天，我才敢逃掉早读在宿舍睡觉。阿猴来的时候，我强忍着困意也要去教室上早读的。我并不是怕阿猴，就是不懂为啥，莫名的想给他这一点面子。
阿猴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这些情况，我做的种种违纪越轨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他从来不说我，也许是无奈，也许是已经失望到完全不想理我。
初中三年，阿猴只跟我说过十五句真正意义上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想呆在这个班你就滚出去。
想要手机让你爸妈到学校找我。
邹小小，你出来一下。
你比其他女生早熟，我不想说你太多。
先回去睡觉吧。
滚！
邹小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过来签一下字。
这次考的还可以。
邹小小，学习成绩进步奖。
数学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主动来找我。
努力一把，你还是很有希望考上希高的。
用力往前跳！
邹小小，跑快一点！
明天考试加油！
第一句话是我有一次星期天晚上回学校迟到被教务处主任柑子抓到罚站在升旗台前，他去领我的时候对我说的。
当时晚归被抓的学生有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只有我一个。柑子拿着一条鞭子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训斥。讲到激动之处，他就把手里的鞭子用力地鞭打地上。
柑子拿一个本子让我们各自签了各自班主任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然后用自己的手机一一拨打了上面的号码让我们接听，跟班主任说来升旗台认领自己。
柑子说，如果你们班主任今晚不来，你们就等着在这里站一夜吧。班主任什么时候来，你们什么时候走。
打电话过后不久，有好几个男生的班主任就从教学楼下来领走了他们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其他的班主任也都来了。最后面，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生。
柑子看到我站在那里，走到我面前问，你是哪个班的？我告诉他我是1班的。柑子很惊讶，重点班的啊？叫什么名字。
……
后面柑子还问了很多，问我为什么会迟到，告诉我现在外面很不安全，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有多危险，还跟我讲了一大堆的道理。
那天晚上我是最后一个被班主任领走的学生，那时候已经九点多，学生已经准备要下晚自习。阿猴拎着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备课包，一步一步走到柑子面前，他跟柑子寒暄了几句，柑子就让他把我带走了。
我不敢和阿猴并排走在一起，只能放慢脚步走在他身后。阿猴一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特别害怕。准备走到宿舍的时候，我以为就快要解脱的时候，他突然很大声地吼出一句：你不想呆在这个班你就滚出去。我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句话是我的手机被他缴了第五次，我去问他还手机的时候，他只跟我说了一句，想要手机让你爸妈来学校找我。
第三句话和第四句话是在同一天晚上说的。有一天晚自习，阿猴来到教室，突然叫了我的名字，邹小小，你出来一下。当时我正在玩手机，听到他叫我出去我就走了出去。
阿猴站在昏暗的白炽灯光下，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他见我走了出来，一开始也没说什么。一会儿后，他才淡淡地说，“你比其他女生早熟，我不想说你太多。”后面他就自己走了，我看他走了也回了教室。
第五句话是我爬墙被抓后他去门卫处领我回宿舍的路上跟我说的。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我跟普通班的几个朋友本来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墙溜出去玩，没想到正好被巡逻的门卫发现，于是被拎到了门卫室。
阿猴过来领我时手里拿着一个照明的手电筒，在走回宿舍的路上他也是用这个手电筒来亮着路。
这次我依旧走在他身后，那天我本来以为他会狠狠骂我一顿，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他连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的语气都是非常平静。他说，先回去睡觉吧。
可能我见过他最生气的一次，就是我去向他拿回被他收缴的手机时，他没有还给我。我随口说了一句，你把手机给我，我不读了。他直接朝我吼了一句“滚！”却也没有把手机还给我。
后面我拿回我的手机，却依旧屡教不改，在他的数学课上依然放肆地玩着。又把他给惹炸毛，这一次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来了一次下马威，“邹小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因为我违纪太严重，影响又十分恶劣，学校领导开会讨论要把我分出重点班。我本来以为我就要离开重点班了，但没想到最后却被留了下来。那时候我不懂是什么原因我能继续留下来，但记得很清楚，那时候阿猴带我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他说，过来签一下字。那是一张保证书。
初二那年，我没少给阿猴惹事。他带重点班这么多年，估计没想到会遇到像我这样的女学生，我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进入初三后，我才慢慢意识到，我要开始学习了，我应该努力考一个高中。
因为初一初二上课几乎没有听过课，到了初三，我的基础非常差。我只能吃力地补习着以前落下的知识。
后来我竟然在初三第一次模拟中考
考了数学93分，这是我初中数学考的最高的一次分数。我上去领试卷时，阿猴脸上有些欣慰，却也只是淡淡地对我说，“这次考的还可以。”
初三第一个学期期末我的语文，英语，政治，历史，所有的科目在我的努力复习下，都慢慢有了一点进步。期末考试结束，我得到了上初中有史以来的第一张奖状。阿猴叫到我的名字，“邹小小，成绩进步奖。”
等到初三下学期，大家都更加努力地在冲刺中考，我也不例外。阿猴有时候走过我座位旁边，看到我在做题，他就又用那副淡淡的语气对我说：数学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主动来找我。
初三下学期，阿猴还找过我一次，倒也没说别的什么，只说了一句话，“努力一把，你还是很有希望考上希高的。”
那时我们中考不仅要考笔试科目，还有一个体育考试。体育考试的成绩也纳入中学成绩，占比重百分之二十。因此，阿猴也特别重视抓我们的体育中考项目。
体育中考项目有五项，男生的是跳高，立定跳远，助跑跳远，引体向上，100米。女生的则是，跳高，仰卧起坐，立定跳远，助跑跳远，50米。进入初三，阿猴就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半集合我们在运动场上跑步，练习相应的项目。
我的其他项目都还好，平常训练的时候都有拿过满分。但就是跳远，我总是不能跳远，每次都是仅仅跳到及格线。有一次阿猴过来看到，他就对我说了一句，“用力往前跳。”那一次我竟然跳到了90分线。
考中考50米时，我在起跑的那一瞬间，我听到阿猴的声音，他说，“邹小小，跑快一点！”
中考的那一天晚上，他在班里说，希望大家明天考试加油！
……
读初中那会儿，其实我心里是挺恨阿猴的。我觉得他不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不然不至于三年只跟我说了15句话。
那时其实我特别渴望他能找我正常地聊会天，聊点学习生活也好啊，但他却没有一次找过我。他找了班里的每一个同学，就是没有找过我。我恨他。
他不知道我有时候故意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其实就是想要引起他的关注，可他却还是没有一次关注我。
他总是对我保持沉默，他不知道他的沉默深深地伤害了我。
初中毕业后，我跟初中班里的同学关系反倒变好了。有时候约上几个同学一起聚会，他们就会讲起初中的事情，讲起阿猴。
他们告诉我，初中那会儿阿猴最关注我了。我很惊讶。
他们说，那会儿他经常都会找你宿舍的舍友，或者坐在你周围的同学去了解你的动态呢……
我才知道我错怪了他。
我才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
但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脸面去跟他当面说一声抱歉。那些年我曾做过那么多让他生气，让他不省心的事情，他为我操劳了太多……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觉得无比羞愧……
我想我是永远不敢出现在阿猴面前的了，我担心自己再次让他失望。但我还是想对他说一句：班主任，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