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辞给女孩起了名字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她家。
早知道还不如迟一点告诉她名字,在家的日子真的太无聊,无聊得太容易想起往事。
女孩在她家的时候,叶辞忙着给她想名字,教她一些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事情,给她讲解一些她不明白的小事……居然觉得有点,快乐。
叶辞开始觉得自己有当幼师的天赋了。
高考成绩下来了,叶辞考得很差,二本线都没过,勉强上个三本。
不过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怪不得别人。
在被家里人批了几顿之后,叶辞又开始忙着填报志愿的事情,最后选来选去,顺着家里人的意思选了一家专科。
家里人的意见是,就在南沙城离家近,政府机关出资办的,学校风气好管理严格。
忙着忙着,对于女孩没来找自己的事情渐渐就忘了。
所以当叶辞又看到女孩站在她家门外的时候,她是有点惊讶的。
“你是谁?”
打开了一条门缝,叶辞故意问她。
“你不认识我了?”女孩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亚麻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在后脑勺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很好看。
为了让她记起自己,女孩甚至转了一个圈,全方位向叶辞展示自己。
可惜就是有点傻。
“人类有自己的名字后,都要正式的介绍自己。这样,两个人才算正式认识,知道吗?所以我们要介绍自己过后才算认识。”
叶辞打开门,却没有让女孩进门的意思。
“你好,我叫沈爱。名字是叶辞帮忙取的,你也可以叫我小爱。很高兴见到你。”
……
叶辞黑线脸。
……
……
“进来吧。”
小爱像往常一样先是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根一根不同口味的冰棍,再熟练的推开卧室门,找到床坐了上去。
“你最近去哪里了都没有音讯?发微信也不回我。”叶辞随意剥开一根冰棍塞进嘴里,其实她也有想过要打电话给她,但是总觉得不合适。
毕竟这个女孩连真名都不曾透露给自己。
“宋老板带我去办手续,还有在这里生活要用到的证件。”小爱随口答着,瞥到桌上扣着一本书,便凑上前看。
“你去办了身份证?能给我看看吗?”
叶辞想,身份证总不会造假吧。就算是神,也需要身份证才对。
“你是说这个硬卡片吗?”她丢出一张卡片,目光继续被那本书吸引着,“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看看这个呢。”
是身份证没错,照片也是眼前这个女孩,可爱的小圆脸,熟悉的疏离的眼神。
十九岁?比自己还大两岁?看起来跟个傻子一样,真是人不可貌相……不对,她说自己是神。
叶辞瞪圆了眼睛,因为她看到身份证上姓名那栏写着“沈爱”。
卧槽……还真是自己取的名字。不由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感觉,怎么都像自己多了个女儿。
户籍所在地居然是南沙城?
地址居然是隔壁钟表店?
她不是从罗马来的吗?
神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这个小骗子。
“叶辞,驯养是什么?”沉浸在内心世界的叶辞被十万个为什么的主人小爱大神拉回了现实。
“你在看我的书吗?书里面有说,你仔细看看。”叶辞走到小爱身边,在她翻开的那页,用手指指着一个段落,小声读起来,
“不,小王子说,我是找朋友,驯养是什么意思?
这事总是被忽略,狐狸说,它的意思就是‘建立一种约束’。
建立一种约束?
当然,狐狸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十万个别的小男孩没什么区别。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只狐狸,和十万只别的狐狸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将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将是世界上唯一的;对你来说我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小爱安静的听她念完,她发现叶辞的头发散落在好看的锁骨上,让人心里有点痒痒的。
虽然她是神。
“你的声音真好听。”
风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翻动了几张桌上的白纸,吹动了窗边系着的晴天娃娃,几声“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小房间里回荡。
风穿过书桌前高个子女孩的碎发,在消瘦的锁骨线条上拨动后又撩起另一个女孩的亚麻布裙角,整个房间都环绕着那一句软糯的话语。
“你的声音真好听。”
两个人都暂且走了会神,等风停住,才发觉有点尴尬。
“你给我起了名字算不算驯养?”小爱不再看叶辞,目光回到书里面。
“不算,顶多算养了个女儿。”叶辞也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声音里带了点不自然,“你比我大,按人类社会来说都可以当我姐了,不过你还幼稚的跟个小屁孩一样。”
“哦?所以你要叫我姐姐?”
小爱把书合上,一屁股坐在书桌上面,有点期待的看着叶辞。
“没这回事,按心理年龄来算你这样就是智力低下。懂吗?我要是跟你细算,你得叫我‘爸爸’才是。”叶辞一把把小爱从书桌上揪下来,“小心坐塌了。”
“我没有智力低下,我只是不太懂你们人的事情。”小爱脸色一沉,每次她这样叶辞都觉得她超级适合去演鬼片,或者那种变态电影,不仅令人毛骨悚然,还有种天生的压迫感。
“书我借走了。下次还你。”
这个人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很熟悉。
真的以前没有见过吗?
算了,不管它。
小爱拉开钟表店的黑色玻璃门,径直走入后面的小房间。
店铺看起来很小,但是里面很深。
里面一共三间房,一间是宋老板的,酒味浓的要从门缝里溢出来,房间里堆满了旗袍,每件都是深色底绣金线,只是花纹不一样罢了。
宋老板喜欢做的两件事,一件是穿款式一样的旗袍,一件是喝酒。
没客人的时候她就去南沙里各色酒吧游荡,也不知道她的买酒钱都是哪里来的。
另外一间房是杂物间,现在是小爱的卧室。
没什么家具,一张铜色的铁床,一张大书桌和书桌旁边那一整面嵌进去的大衣柜。
但是小爱的被褥铺的很厚。
床垫上至少垫了7层厚厚的天鹅绒毯。
她喜欢做的事情很少,睡觉是其中之一。
最后一间是会客室。
宋老板没让她进去过,她说只有到时间的人才能进去。
小爱从来没见过有人从里面出来。
很明显宋老板又去哪个酒吧喝酒去了,店里空荡荡的,只有各样的走钟声陪伴着小爱。
小爱躺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翻看着那本从叶辞那里借来的童话书。
跟以前看过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没有王子也没有公主。
“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捉鸡,人捉我。所有的母鸡都很相像,所有的猎人也差不多。所以我心里烦闷。如果你能驯养我,我的生命将从此辉煌。我能听出一种脚步声。它和别的脚步声都不一样,别的脚步声只能让我钻进地洞,而你的脚步声却象音乐一样召唤我,让我从洞里钻出。你看!那片麦田,你看见了么?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没用。麦田丝毫也不能触动我,真是不幸。如果你能驯养我,那简直太棒了!麦子,也是金色的,会让我想起你。我会喜欢风吹麦浪的沙沙声……”
狐狸沉默良久,凝望着小王子。
“请你……驯服我吧!”他说。
“那需要做什么呢?”
“需要耐心。”狐狸回答道,“一开始,你坐在草丛中,离我稍远一点。我斜着眼睛看你一眼,你什么也别说。语言是造成误解的根源。但你可以每天可以向我靠近一点……”
第二天,小王子又来了。
“你最好每天同一个时间来。”狐狸说,“比如说,你每天下午四点来,那三点钟我就开始暗暗兴奋了。时辰越近,我越开心。到了四点,我已经坐立不安了;我将见证幸福的代价。但如果你是什么时候随便来,我就不知道应当预备什么样的心情了…凡是都有一个定期。”
“什么是定期?”
“这也是常常被忽略的的事。”狐狸说,“就是说这一天不同于别的日子,这一会儿又区别于其他时辰。比如说,猎人们就有定期。他们每星期四和姑娘们在村里跳舞。这样每星期四就是一个美妙的日子!我可以一直漫步到葡萄园。如果猎人随时什么时候跳舞,那样每天都差不多,我就再没有一天安稳日子了。”
凡事都有一个定期。小爱想,所以如果我每天下午三点去叶辞家,她就会在两点开始兴奋并且期待吗?但是我不定时去的话,她难道不应该时刻都在期待才对吗?
如果很想见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没有定期的话,应该时刻期待才对。
小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然后又开始有点困惑,
可是她并没有驯养我。
所以她不会有期待。
我的脚步声和别人的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头发不是麦子的金色。
风吹过的时候她也不会想起我。
小爱皱了皱眉头,继续往下看。
于是,小王子驯服了狐狸。当分别的日子临近时:
“啊!”狐狸说,“我要哭了。”
“这都怪你,”小王子说,“我为了你好,可你非要让我驯养你……”
“当然。”狐狸说。
“可你又要哭!”小王子说。
“当然。”狐狸说。
“可见你一无所获。”
“我得到了。”狐狸说。“那麦子的颜色”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你会懂的你的那朵是世上唯一的。然后再来和我告别,我会送你一个秘密作为礼物。”
噢……分开会难过。
驯养和爱情还挺像。
那叶辞之所以难过,是因为让她难过的人驯养了她吗?
可是玫瑰花呢?叶辞的玫瑰花在哪里?
会不会就是奶奶说的剩下的两次爱情?
想不明白……不过就现在看来,无论是驯养还是爱情,都是一件令人不怎么开心的事。
难怪爱情故事里面,故事大多是悲剧收场。
小爱感觉有点困,突然想起来叶辞说过给自己发送过微信。
她点开那个绿色的图块。
唯一的联系人上面有几个红色的小数字。
“你睡了吗?”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今天天气好热,我请你吃冰棍?”
“你都不回消息还是你手机没联网?”
“我在想你会不会登录微信?”
“我报了正民学院,就在南沙城。”
“人类对于朋友会有一种叫做想念的情绪,给我回个消息。”
“早安。祝好。”
小爱划着手机屏幕一条一条看下去,脸上多出来一丁点笑意。
她回想着叶辞教过的打字方法摸索着屏幕键盘,一个一个敲下:
“我也想念你。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