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大唐国都,天下第一雄城。常居人口百万,商贾富贵无数,外国公臣大使驻住,每日光是进出城的民众便有上万余。
与外面的热闹繁华相比,长安城那沿着朱雀大街的深处。大唐帝国枢纽,深宫高墙的皇宫里,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情况。
含元殿上,百官站立低头,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声怕惹恼了天子。上首坐着一位头戴冕冠,身穿黄袍的男子,男子正是当今天子,李独秀。
李独秀登基十年有余,期间帝国除了边境的小摩擦,可谓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而他也立志做个盛世明君,欲流芳百世,供后人敬仰。
但此时,他皱眉怒视着殿外。虽不言语,但无形的寒气令百官感到手脚冰凉。殿外是一道从下往上的阶梯,自上望下,犹如龙尾,称其为龙尾道。
而在龙尾道的末端,一个身穿丧服的男子跪地不起。身后有着三座桥梁,桥上每一个石栏杆都雕刻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水流潺潺细流,发出妙响,算是给这肃穆的环境添一点生气。丧服男子正是王崇,他今日并未穿官服,反而是换了一件丧服,寓意非常明显,以死谢罪。
“朕的大唐怎么了?连蛮子都打不过了,那可是大唐精锐骑兵,就这么被打残一半?”李独秀冷眼扫视着诸官,口中厉声喝道。
“六万打三万输了,这比买卖可真是天下扬名,我大唐人口千万,却连一个二十万都不到的部落都打不过,哼。”李独秀一声冷哼,不少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官吏头滴冷汗,身子晃了下,差点摔到。
“父皇息怒,此举虽王将军有责,但卑奇一年之内统一突厥诸部,非常人也。何况兵家胜败乃其常事,请父皇饶过王将军一次。”从左侧走出一位俊朗年轻之人,身穿朝服,昂首出言道。
众人望去,正是燕王李治世,皇帝第八子。王崇的朝中好友众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就只有他敢出言相劝到了。
“王崇贪功冒进,以致战机遗漏,他若稳若泰山,岂有卑奇机会?”李独秀看着自己这个好强热血的儿子,寒声问道。
被父皇蹙了一眼,李治世顿时心怵,此刻眼神不似刚刚那么坚定。因为他感觉到了凌驾于一切的威严,此时上首坐着的男子是执掌帝国的元首,而非他的父亲。
“皇上勿气,失败乃兵家常事,切不可为了一时之气,失一天下栋梁。”此时在李治世口拙之际,倒是皇帝身边坐着的玄服男子出声了。
他模样三十左右,丰姿如玉,眼神深邃睿智,天庭饱满,声音张弛有力,一开口便缓解了不少人的压力。
他正是当今皇帝的唯一胞弟,岑王李仁义。他风度翩翩,有名士之风,唯一朝堂上能坐下谈论政令之人。
但比起宫外传的谣言,每一个接触过岑王的人会发现,他比他的名字更仁义,接济良民,喜交名士,甚至将自己王府的占地捐出,用于国家建设。
尤其是对自己兄长的忠心,造就了他现在超然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出言着实有用,缓解了皇帝的怒气。李独秀摸着御椅,望向下方其中一人,开口道。
“王慎,依大唐律,该如何。”
众人压低了呼吸,齐齐望了过去,只见一位面色沉着,相貌丑陋,身材较矮的中年男子出列。他留着一缕长须,面孔像受苦的难民一样干瘦,用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声音回答道。
“王崇依律当斩,但法理之外亦有情理,王崇于本朝有功,将功折罪,臣提议,将王崇扁为庶民,永不录用。”王慎字字蹡蹡,有种说不出的气势,此语一出不仅是朝臣,连皇帝都暗暗信服。
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崇的族兄王慎,官拜尚书左仆射,乃当朝重臣,素以直谏刚正闻名。他依律法追责,外加考虑到了世俗百姓的看法。因为大唐很少明面上惩罚官吏,哪怕王崇犯的错当斩,可为了朝堂的面子,王崇的命还是有用的。
“臣附议。”燕王李治世此时见王慎肯出言相救,也一并抱拳道。
“皇上,王大人之言在理,王崇将军虽然战败,但撤退有序,没彻底溃败,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岑王抱拳低头侧向御椅上的皇帝,一并请愿道。
“既如此,便免去王崇死罪,罚其庭杖一百,革去官职爵位,从今日变为庶民。”皇帝李独秀收敛了怒气,语气变回平静,众人不由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不少兵部的官员此刻后背淌汗,终于下达了王崇的处分,只希望皇帝一时糊涂,能够忘了他们。
“兵部六品以上官员今年俸禄减半,王慎你负责调查本次战争失利之因,不日便将奏折呈上,户部将此次战死兵士抚恤多加一份,就把兵部的俸禄加进去,礼部修书一封,朕意封卑奇为可汗,与其休好。”
李独秀扫视诸人,将战事的失败后果跟众人的处置一句句道出,除了兵部的官员脸上发白以外,其余诸官还算正常,齐齐道了声遵旨。
“退朝。”李独秀徒然从龙椅上站起,长袍一甩,率先走出。深冷的宫殿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回响在众人的心头,俞行俞远,待到声音完全消失,众人也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一起缓缓退朝。
“王仆射。”李治世待到一个机会,悄然跟上了王慎。
“燕王有何指教?”王慎停步回首,尊了个礼。
“多谢王仆射相救,朝堂中也只有你能劝到父皇了。”李治世弯腰拜福,口中称谢。
“此乃常人之举,何足道谢,我这族弟虽贪功,但却有实才,我不忍朝中栋梁被陛下毁掉,才出此言。”王慎虽跟王崇同出河北王家,但两人来往较少,燕王当时不免担心王慎出言将其问斩。
“对了,太子殿下身体如何。”王慎发声问道,脸上胡须随风而动,神情真切。
“大哥身体依然如此,多谢王仆射挂念。”李治世本是意气奋发的面孔闪过一丝愁容,低语答道。
王慎也是从语气中悟出了些许味道,说道“陛下要我调查战争失利之因,就先告辞了,燕王殿下。”
“王仆射走好。”李治世闻言,也明白了,立即出言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