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中郎将袁盎。
且说郭嘉在智叟井,目送项十三和郭大喜,拉着五百斤豆腐离开了深井里,直奔南宫侯国。
之后,郭嘉转身回家,打算向妻子刘盈告别。
当郭嘉踏入堂屋的时候,刘盈将一块拳头大,热气腾腾的黄色糕点送入郭嘉口中。
郭嘉一口咬下,感觉暄软蓬松,细嚼慢咽,味道香甜可口。
穿越三年了,三年了,郭嘉终于吃到了精粮。
难道粟米粉成功了?
郭嘉几乎都快忘记粟米的事情。
回想起来,在工强带着郭嘉离开家,去常山郡的那一天,郭嘉亲自晾晒了许多粟米。
自从郭嘉离开后,刘盈便接手了工作。
恰好连续几天太阳都很好,所以粟米晒得足够干燥。
刘盈指挥婢女用大铜磨粗磨之后,再由小铜磨精磨,一共得到了约一百斤粟米精粉。
家中的厨妇,因为是家人郭大喜的老婆,所以被刘盈称为郭大嫂。
郭大嫂用粟米精粉,蒸出了粟米糕。
刘盈想拿这些粟米糕,作为最重要的过年礼品,送给自己的父母——温县刘公和鸣雌侯许负。
同时刘盈也希望郭嘉多想出一些新花样来筹备新年活动。
可是郭嘉不得不拒绝,他将自己在常山郡灵寿县酒肆中,偶遇季心,后来季心为他杀人等事情,全部告诉了妻子刘盈。
更为重要的事情是,郭嘉需要尽快去河东郡,通知季布这件事。
刘盈听后,问道:“季心让你传口信,空口无凭,河东郡郡守季布怎么会相信你?”
郭嘉回道:“虽然事发突然,不过季心给我一件玉佩作为信物。”
“可否容妾看一看?”
“有何不可?”郭嘉掏出玉佩,递给刘盈。
刘盈放在手掌中观看并抚摸片刻,说道:“绿翠坚硬,应该独山玉”。
郭嘉笑道:“盈盈还会鉴赏玉石?”
“略知一二。”
其实郭嘉只对黄金,白银,铜铁感兴趣,对玉石毫无兴趣。
他知道南阳独山玉,这只不过是高中化学知识水平。
独山玉的化学成分不过是二氧化硅,三氧化铝,氧化钙等,分开看,没有一个是特殊的。
同样是二氧化硅,沙子极其低贱,水晶却无比纯洁。
三氧化铝可以用做磨盘的颗粒,同时也可以是价值连城的蓝宝石,红宝石。
哎,究竟是什么决定了它们的价格?
仅仅可能因为他们能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但它们不真的发光,只不过反射、折射太阳光罢了。
反正郭嘉对这些玉石、宝石无感。
但是妻子刘盈眨眼笑道:“妾也想要许多玉石和翡翠等首饰,可不可以?”
郭嘉回道:“别说玉石首饰,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但是目前这事不急,当务之急是去河东郡。”
“妾不要星星,只要你。”
刘盈说道:“今天是九月十九日,快去快回,还能在家过年。”
“诺!”
郭嘉带着季心给的玉佩,骑马赶往河东郡。
河东郡治所在安邑县(位于今天的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
轵县到安邑县的路程约有四百里(200公里左右)
马拉松比赛标准长度,42公里195米,世界纪录为2小时1分39秒(肯尼亚人基普乔盖创造),平均速度约为5.78米每秒。
郭嘉以此速度来回跑,一共400公里,需要19小时13分钟。
当然这是不可能滴,希腊人马拉松当年不间断地跑下来的后果就是死亡。
而郭嘉骑马,以正常速度,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七天左右,能赶上过年。
正是如此,三天之后,郭嘉便到了安邑县,比轵县要繁华得多。
不愧是战国初期霸主魏国的都城。
如果郭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寻访一个小人物,那是标准的大海捞针行为。
不过季布是郡守,郡庭应该相当好找。
但是郭嘉不想去郡庭这种政府机关,便在路上找了个人询问季布的信息。
那人自豪地告诉季布家宅地址,丝毫没有防范的意思。
郭嘉径直而去,扣门递送谒贴。
门人出来,收了谒贴,一看:河内郡轵县郭嘉。于是问道:
“庶民?”
“正是!”郭嘉回答。
“有荐书吗?”
“什么是荐书?”郭嘉反问道。
门吏回答道:“每日间,像足下这样投靠而来的人多不胜数,什么人才能成为我家主人门客,全靠荐书了。”
“高官也好,处士也罢,不管是豪强,还是素封,如果他们给足下写一封荐书,足下才可与我家主人会谈。”
郭嘉明白了,所谓的荐书就像后世的推荐信,但是郭嘉不是来投靠季布作门客的。
郭嘉拿出玉佩,给门吏看,并说道:“俺有急事,必须当面讲给郡守知道。”
可是门吏并不认识这块玉佩,说道:“玉佩不算数。”
“有急事也不行。我家主人奉诏去了京师长安。已经快一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足下请回吧。”
郭嘉施礼告辞,盘算道:“季布家的门吏相当有礼,难得,难得。”
“季心因为我的缘故杀人逃难,拜托我通知季布,若是办不到,我有什么脸去吴国见季心。”
于是郭嘉入住于城中一家逆旅,等待季布回来。
话分两头,暂且把目光转向京师长安。
且说八月底,河东郡郡守季布受皇帝刘恒征召,离郡去京师长安。
季布到长安之后,入住河东郡邸(类似于现代驻京办事处),等了二十多天,也不见皇帝刘恒召见入宫。
因为这段时间,自南宫侯张偃薨后,便是噩耗连连,近十位彻侯薨了,其中更是有皇帝刘恒的股肱大臣。
皇帝刘恒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正所谓寝食难安。
在九月十五日,皇帝刘恒驾车到霸陵的山顶。
一览长安小,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忽然皇帝注意到西侧有一陡坡,顿时要驾车纵马,从这个陡坡飞驰而下。
体验风一样的感觉,也可能想成就霸陵车神的名号。
此时中郎将袁盎骑着马护卫皇帝刘恒,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拍马走到御车旁边,伸出手拉住马辔。
皇帝问道:“将军怕了吗?”
袁盎回道:“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牛脖子),圣主不乘危而侥幸。”
“如今陛下想要骋骏马,飞驰下峻山。一旦马受惊,车败裂,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纵然自轻,将怎么面对高庙、太后?”
皇帝刘恒斥责道:“噫吁!世人常常夸赞将军勇猛,今日竟然如此怯懦。”
于是皇帝刘恒鞭打马身,纵车沿着陡坡飞驰而下。
在半道处,有一人身穿王服,手持铁锥,站立不动。
皇帝刘恒大声问道:“前方何人?”
那人大声吼道:“大兄,别来无恙!”
然后抛出铁锥,砸向马头。
皇帝刘恒大惊道:“吾弟刘长,何故害我。”
刚说完这话,马车便分解四散而开,皇帝刘恒也飞出车外,以头撞地,鲜血四溅。
哎呀,哎呀!
“陛下,陛下,醒醒”一女子喊道。
“哦,吾还活着否?”
“陛下作噩梦了?”
原来是场噩梦,皇帝刘恒定睛一看,说道:“是慎夫人啊。”
“让赵同过来。”
于是慎夫人命一个宫女去找赵同,不一会儿赵同便到了。
皇帝刘恒对赵同说道:“快召袁盎进宫”。
赵同颇为震惊,因为此时正是午夜,有啥事值得深夜召见中郎将袁盎?
赵同略微迟疑,这让皇帝刘恒更加着急,厉声说道:“快去!”
于是赵同连忙驾车出宫,驶向袁盎的家。
赵同亲自拍门,对袁盎门人说道:“我乃宦者令赵同。。。”
话还没说完,门人拔腿就跑,去内宅通知主人袁盎。
袁盎大惊,问道:“有兵卒否?”
“没看见。”
“且待我去迎他。”
由于袁盎和赵同是政敌,袁盎立即以为赵同大半夜拜访是来害他的。
等到袁盎出来,赵同说道:“陛下急召将军,快随我入宫。”
袁盎穿上朝服,随赵同入宫。
皇帝刘恒请袁盎坐下,说道:“吾梦到当年霸陵之事,只不过吾未听将军谏言,以至于马惊车裂。”
袁盎顿首请罪,说道:“主臣!”(意思等同于惶恐)。
皇帝刘恒继续说道:“将军无罪。”
“在吾梦中,淮南厉王用铁锥击打御车,以至于吾扑地。”
“淮南厉王终究因吾而死”
“吾悔不当初。”
“若听将军之言,何至于此。”
袁盎回道:“请上自宽,淮南王之事已经是往事了,现在又何必后悔哉!”
“况且陛下有三件高世之行,淮南王之事并不足以毁陛下英名。”
“哦”,皇帝刘恒问道:“吾有哪三件高世之行?”
袁盎回道:“陛下居住在代国时,太后得了大病,连续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不合眼,不脱衣睡觉)
“陛下亲自尝试汤药之后,才进献给太后。”
“天下至孝之子曾参,是个布衣庶民,尚且难以做到。”
“而陛下以王者之尊贵的身份,亲自做到至孝之行,远超曾参矣。”
(不知道是袁盎马屁拍得好,还是太史公写得好。)
“夫诸吕用事,大臣专制,然而陛下从代国,乘六传,驰入不测之渊。”
“即使是贲育的勇气,也比不上陛下。”
“陛下到代邸,向西拜了两次,两次辞让天子之位。”
“向南拜了三次,三次辞让天子之位。”
“夫许由只让了一次,而陛下让了五次,比许由多四次。”
“况且陛下贬斥迁徙淮南王,只不过想苦其志,使他改过自新”
“有司卫士不恭谨侍奉淮南王,以至于淮南王病死。”
“这本不是陛下之错。”
于是皇帝刘恒稍微宽解,但依旧担心噩梦重发,又问道:“吾闻之,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将柰何?”
袁盎说道:“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
皇帝刘恒问道:“三子何在?”
袁盎回道:“阜陵侯刘安,”(阜陵侯国都在安徽巢湖市苏湾镇司集涂山)。
“阳周侯刘赐,”(阳周侯国都在山东省莒县)。
“安阳侯刘勃,”(安阳侯国都在河南省正阳南)
“臣冒死罪,敢言,分淮南国为三以封淮南厉王三子为王。”
于是皇帝刘恒当即拟诏书,加盖皇帝行玺。
立阳周侯刘赐,为庐江王(庐江王国都城为鄱阳,今江西省直管鄱阳县)。
立安阳侯刘勃,为衡山王(衡山王国都城为邾城,今湖北省武汉市新洲区)。
立阜陵侯刘安,为淮南王(淮南王国都城为寿春,今安徽省淮南市寿县)。
当然之后皇帝刘恒还要假装与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等大臣商议。
但是淮南王三子能够封王,已经内定,这皆因袁盎一语。
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
袁盎辞别皇帝,出宫回家。
在宫门口,遇到一人,袁盎行礼道:“将军何故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