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刘庄献出一百金,陆贾心里立刻明白,两位客人是有救人活命的事情,事态严重。
但是现如今陆生不担任官职,只是在儿子家,吃酒享受等死罢了,况且与刘庄没啥交情,不愿意接这个活儿。
工页声起身离开座席,走到兄长刘庄面前,小声说道:“此事此刻,必须献出兄长的剑了。”
刘庄初时当然拒绝,又想了想,细微地叹口气,不让陆生听到,说道:“罢了。人死如草木枯朽,钱财带不走,要这剑又有何用。”
于是刘庄就摘下腰下之剑,离开座席,顿首再拜献给了陆生。
陆二公子接过宝剑,拿到陆生面前。陆生看剑鞘上着油光蹭亮的黑漆,金丝云纹,剑柄末端镶嵌一颗鸽子蛋大椭球蓝宝石,价值不菲,抽出宝剑,只不过是一把青铜铸造的货物,平平无奇,还不如剑鞘值钱。
陆生不屑一顾地说道:“老夫已经有了一把剑了,况且年老体衰,要它干什么?”
刘庄听陆生不喜欢,还有点小侥幸,以为可以保住这把剑,希望增加黄金买通陆生就范。
工页声听出来陆生不知道这把剑的好处,于是说道:“在下斗胆一言,先生听过谚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吗?”
陆生眼睛一亮,问道:“莫非,是当年鸿门宴上项庄之剑。”
工页声回道:“正是项庄之剑!”
陆生则问刘庄道:“阁下为何有此无价之宝?”
刘庄回道:“在下原名项庄。”
陆生大喜,立马有了精神,叫二儿子安排宴席,留刘庄和工页声吃晚饭。
陆贾坐在首席,刘庄坐在坐侧第一席位,工页声坐在左侧第二席位,陆二公子坐在右侧第一席位,都是一人一席一案。
食物水陆毕备,烤羊肉加冬季鲤鱼生侩。
笙乐响起,几个五短身材却穿着长袖的女子出来跳舞,婀娜多姿,可刘庄没啥心情欣赏。
陆生不停地请教刘庄,让刘庄详细地叙述鸿门宴上的事情。
一个时辰,酒足饭饱之后,陆生才问起刘庄,所托何事,是谁犯了死罪,让刘庄愿意破费老大金钱来拯救。
陆生问道:“敢问足下,要救何人?”
刘庄说道:“在下女婿,河内郡轵县人郭嘉”。
陆生有些惊讶,说道:“原来是他,看来老夫说不得必须帮一帮”。
刘庄拜谢,内心乱想:“陆贾怎么认识郭嘉?为什么听到郭嘉的名字,不问什么事,就说要救他,郭嘉的面子比我的大?”
原来陆生与已经身故死亡的平原君朱建是好朋友。朱建的儿子朱亮被皇帝拜为中大夫,出使匈奴,死在了那里。而郭嘉正是中大夫的护卫骑士,后来带着新封的弓高侯韩颓当回来。
有这么一层关系,陆生便愿意尝试救一救。
当然,陆生不是皇帝,不能百分百一定救活郭嘉。极端地说,即使是皇帝本人,有时候也没办法保下自己的亲信。
之后,刘庄将郭嘉卷入的事情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刘庄其实心里担心,陆生知道后反而打起退堂鼓。
可陆生是什么人?当年太尉周勃和丞相陈平,诛杀诸吕,喋血京师,在这场飓风当中,陆生硬是保下了辟阳侯审食其的命。
一般而言,救活死刑犯有几个方法。其一买一个穷人冒名顶替正犯,其二花钱赎罪。这两个方法都不可行,因为皇帝刘恒知道郭嘉。
其三花钱买通官员,做一场郭嘉暴毙而亡的假把戏,运送郭嘉尸体出来掩埋,然后刘庄再挖出来,隐姓埋名生活。
这也不可行,因为张廷尉执法公正,为人清廉,又十分机警,所以不可收买也没法欺骗。
正因为救郭嘉是个高难度挑战,所以需要陆生出马。
晚宴结束之后,刘庄和工页声在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告辞。
临别之时,陆生再次交代刘庄千万不要去监狱中探视郭嘉。
刘庄千恩万谢后离开,离开长陵回到长安官邸,见了夫人鸣雌侯许负,说了会见陆生的事情。
刘庄对夫人许负说:“明天老夫想去监狱中看望一下女婿,给监狱吏卒送点酒肉礼物,打点一二,让女婿好受一些。”
鸣雌侯许负说道:“万万不可。如果你去探视郭嘉,岂不是告诉皇帝,皇太子杀人之事已经泄露了吗?”
刘庄说道:“虽然我们知道皇太子杀人,但是别人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我作为郭嘉的丈人,去探视他是情理之中。”
许负说道:“你怎么会以为别人以为我们不知道,如果有一个小人认为我们已经知道,告诉皇帝,审问下来,我们确实已经知道了,不仅害惨郭嘉也引火上身。”
刘庄说:“陆先生也是这么说,让我别去看望郭嘉。那我便不去了。”
且说郭嘉被晁错绑着进了廷尉监狱,已经好些日子了,但一直没有官员来审讯郭嘉。
所以郭嘉完全不清楚自己触发了什么法律条文,不知道犯了什么重罪。
如今正是冬天,牢房中没有空调暖气,自然非常寒冷,而且郭嘉没带钱,没东西打点吏卒,没酒没肉,也没有热汤热饭,只有泔水一般的冷物,吃得很差,更是寒冷。
不得已,郭嘉只得把狐皮外套当给吏卒换点好吃的,只吃了三顿,便再没有了。
如果继续脱衣服,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怕是要感冒发烧,一病而亡。
但是隔壁的罪犯却每天都有酒有肉,过得轻松,让郭嘉很是羡慕。
于是郭嘉忍不住就问那个人道:“同样是坐牢,足下怎么就有酒有肉?”
那人说道:“吾乃是受封千户的东茅侯。”
郭嘉看他面善,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正是前些天在洛阳见的囚犯,原来是东茅侯刘吉,自然有钱吃得起酒肉。
于是郭嘉就问道:“敢问君侯犯了什么罪?”
刘吉也不遮挡,说道:“与赵国人新垣平干了些勾当,被皇帝发觉,惩罚下来,了不起把封国收了去吧。”
郭嘉说道:“君侯怎么认得赵国人新垣平?”
刘吉说道:“怎么?看样子,尔也认得新垣平?”
郭嘉说道:“小人曾在函谷关救过他性命”。
于是郭嘉详细地讲述了路遇强盗,救下新垣平,又出钱赞助他到长安寻官职的事。
刘吉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也牵扯进来,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郭嘉这才明白,原来是被新垣平牵扯到了,且不去问事情详细,先从东茅侯刘吉手里要点吃的。
话说,陆生送走刘庄和工页声之后的第二日,起身去了长安。
他没有去见郭嘉,而是径直拜访窦长卿。
陆生在窦长卿家里丝毫不提郭嘉的事情,只是清谈一些诗经见解,偶尔问安窦皇后。
窦长卿告诉陆生,最近薄太后生病,太医连日诊治,也不见好转,窦皇后颇为担忧。
得此消息,吃罢饭,陆生告辞了窦长卿,派心腹之人通知刘庄,令他接在轵县的齐国医生淳于意到长安来,于是工页声第二天一大早便驾车回轵县接人了,在此不提。
陆生又到窦少君家中,进献两条细犬,畅谈楚汉之争时代的峥嵘往事,又回头去窦长卿家中投诉。
巧在第二日,皇帝便召见了窦长卿和窦少君两人,与张廷尉,晁错等几个人继续商议要紧的问题:“如何送葬吴国太子”。
皇帝想让太子家令晁错跑一趟吴国,晁错大冬天吓得冷汗直流,内心盘算道:“我去吴国,如同羊入虎口,吴王盛怒之下,必然要杀了我。不如让宿敌袁盎去!”
可晁错又不能自己开口推辞,这时窦少君开言说道:“陛下莫不是要杀了晁大夫。臣有一个人能够不辱使命。”
皇帝问道:“是何人?”
窦少君说道:“楚人陆贾先生!”
皇帝说道:“陆先生胸中有奇计,确实可以去得。”
便又问道:“长卿以为如何?”
窦长卿说道:“陆先生此时正住在臣家中”。
于是陆生被皇帝召见,拜为中大夫天子使臣,命他送吴国太子棺椁去吴国。
陆生趁机提出见一见肇事之人郭嘉,于是得以到廷尉监狱探视。
郭嘉终于等来来审问官员,只是陆生没说什么,找机会递给郭嘉一枚金币。
郭嘉一看,金币上铸有字,正是“郭嘉金币”,张口欲说:“先生认得我?”
陆生示意郭嘉不可声张,两人会意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