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翳还想再说什么，余光突然扫到呆愣在对面的人。
他蹙蹙眉，低下头，“滚。”
“滚滚滚，这就滚……”
两人连滚带爬，从叶纨身边匆匆跑开。
面前的少年，站在黑夜，雨水顺着冷冽的皮肤歪歪扭扭汇成圆润的一滴，洗刷着他自以为的耻辱。
画面定格在这一秒，他不动，她也不说话。
雨越下越大。
沉翳捡起书包，转身就走。
叶纨张张嘴，他的名字也不过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她囫囵咽下。
“大哥！就是这小子！”
巷子口有脚步声，杂乱急促。
刚才跑掉的两人带着帮手过来，叶纨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有点慌，身后已经人影汇聚。
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沉翳突然停下，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就跑——
叫嚣怒骂不断：“沉翳！我X你妈，别让老子抓住！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叶纨散落的发在黑夜里摆动，像条灵活的鱼，泅浮游水；眼里落了雨，身前奔跑的身影被镀了层微弱的光，成了她在黑暗里追逐的唯一光亮。
沉翳熟悉地形，穿过巷子后掉头钻进另一条巷子往回跑，旁边巷子里传来的叫骂声擦肩而过。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停下来，叶纨双腿发软，身子朝前栽了去，幸好一双有力的手臂架住她。
叶纨抬头，视线里是少年线条紧绷的下颚，微抿的唇，挺直的鼻梁，再往上，是寂静的双眼，眼里是她。
视线纠缠的那一刻，沉翳突然松手，立即退开两步，叶纨没留神，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纨摔疼了，掌心撑着地站起来，回头看他，眼神有点埋怨，一手使劲拍着裤子。
他深邃的眸眼一潭死气，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死死捏成拳。
掌心她的温度，怎样也褪不掉。
半晌，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叶纨的动作僵住，去看他，被雨水浸湿过的眼神，分外清澈，干净得像面镜子。沉翳却别开眼，不想在那上面看到自已的丑陋。
叶纨咬着唇，慢慢走过去，身高只及少年的肩膀，垂着脑袋，是像害羞的花骨朵。
沉翳皱眉，不习惯跟人这样的距离，又退后一步。
叶纨悄悄又挪进。
他再退后，她再跟进。
最后，沉翳的眸梢冷了，“你不怕？”
她抬头，只是看他。
冷硬的唇角嘲弄上扬，视线缥缈，凛冽的情绪起起伏伏，沉翳冷不丁靠近，近到能数清她湿漉漉的睫毛，微沉的嗓音有点哑：“还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妈妈被带走的时候，巷子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隔天，消息像长了翅膀，从东飞到西，从南绕到北。
从此，沉家成了一座坟墓，背负着唾弃与哀怜。
叶纨沉默了，想起那一天，沉翳想要跟那些人拼命，是他奶奶死活拽住他，哭着求那些人快把儿媳妇带走……自那以后，沉翳变了。
少年的脸英俊帅气，身上是寒冷的气息，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沉……沉翳……”
叶纨磕磕巴巴叫出他的名字。
这是自沉家出事以来，她第一次叫他。
了无生趣的名字，从少女特有的娇柔嗓音里唤出，仿佛瞬间有了生气。
沉翳将拳头攥得更紧。
叶纨鼓起勇气朝他笑笑，“我不怕。”
她认识的沉翳，从小到大都护着她，那么健康，那么鲜活，为什么要怕？
少女的笑容明媚得刺眼，照亮黑暗的同时，也让他看清自已的不堪。
身子靠近，看她动也不动，心底那股火，无端烧旺，可沉翳却笑了，抬手卷起她肩上的发，指尖绕过一圈，“真的不怕？”
“嗯，不怕。”
寂寥的夜，唯听雨声。
噙在颊边的笑，邪气，冷酷，“怎么证明你不怕？”
所有人都怕他，他是恶魔，更是瘟疫，凭什么她不怕！
叶纨一滞，咬着唇，全身打着哆嗦，在他的嗤笑哼出鼻腔时，她突然上前轻轻拥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