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顾知朝感觉神清气爽,似乎昨夜睡得要比以前香得多。她没甚在意,用过早膳,出门又看见了安远修。
“小姐早安。”他轻笑道,出于礼貌,顾知朝也回了他一句早安。说起来,她对安远修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那一双碧蓝的眸子了。当初莱阳城有个坊市,专门给外国人居住,她也跟着街上的小孩们一起趴在坊市大门往里看,惊叹于那些外国人奇异的服饰和外貌,尤其是他们颜色各异的眼瞳和头发,带给了顾知朝极大的冲击。
而今遇到安远修,她总是下意识地多看两眼,心底猜测他是来自哪个遥远神秘的国度。
顾知朝试探地问云梦:“管家在这里呆了很久吧?”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云梦也不过新来宅子里,哪里会知道很多呢?她倒不如直接去问楚睿麟呢。
出乎她的意料,云梦答得倒是很详细:“管家是最早到宅子里做事的,到如今已经三年有余了,宅子的事务也一直是他在打理。”顾知朝略感诧异,这么说楚睿麟七岁就单独出来住了?就算是在他身边安排了人照顾,他家里人心也还是太大了吧。
不过这毕竟是楚睿麟的家事,她好奇一下也就完了,没必要探个究竟。
然尽管楚睿麟回来了,这一天里顾知朝也没能见到他的面。她问过下人,得到的回答只是出门了,再细的就没了。顾知朝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怏怏地独自喝药用膳,昨天未逛完的花园也不去了,直接回了院子写徐先生今早给她布置的作业。
要做的不多,顾知朝写完后就开始临楚睿麟的字。虽然表面没说话,她和云梦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她等待的过于无聊,找些事情做罢了。可一直到快就寝的时间,她也没等到有人和她通报楚睿麟回来的消息。顾知朝索性把笔一丢,写好的字也不收拾,就这么东一张西一张地摊在桌子上,起身唤人进来准备洗漱。
“管家说殿下近几日不在,铺子那边堆了许多事情呢,殿下肯定忙得不行。”云梦为她更衣时,突然小声说道。
顾知朝轻笑一声,她又不是那种爱使小性子的,道理都懂,不需要云梦这般安慰。只是心里终究有些空落落的,她宽慰自己,以后习惯就好了。
见她没说话,云梦渐渐的也没了声,安安静静地伺候顾知朝。待她缩进被子里后,云梦便要熄灯告退了,这时顾知朝突然开口道:“留个灯吧。”
迟疑片刻,她又添了一句:“他回来后再灭掉。”
云梦轻声应允。顾知朝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上半张脸,漆黑如墨的瞳子里倒映出孤零零的一点亮光。
许是盯着灯太久了,她感觉眼前有些朦胧,泪水慢慢汇聚到眼角,最后终于漫出去,滑过脸庞,滴落到枕头上。
空旷寂静的卧房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楚睿麟坐到她床边时,看到她几乎用被子盖住了整张脸,掀开一点被子,小小的脸庞涨得通红,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到点儿泪痕。他胸口没由来的一痛,伸手轻轻擦去泪痕。
是在怪自己忽视了她?楚睿麟懊恼不已,也是怪自己没想周全,再怎么说她到这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心理上还不能完全习惯“妹妹”这样的身份。或许她对自己还留有戒心,担心惹怒自己后会被赶走,才这么憋着不说出来,楚睿麟有些头疼,他真的很不擅长应对小姑娘。
顾知朝依旧在睡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楚睿麟慢慢低下头,眼中小姑娘的脸越来越近,耳畔自己的心跳声也越发急促。他的喉咙动了一下,轻轻贴上顾知朝的额头。反正他们都签订共生契约了,思维共享也是迟早的事,楚睿麟下意识为自己开脱,他不过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意念微动,他进入到了顾知朝的意识之中。几乎是同时,他猛地从床上跃起,踉跄两步,眼中充满了惊诧和困惑。
怎么可能……纵然顾知朝的精神力强大,她现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应用,这些精神力几乎就是摆设,应该无法抵抗他的探知才对!楚睿麟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刚要获取顾知朝的意识,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不等他有所反应,这股阻力已经把他逼了出去,但也仅仅如此。楚睿麟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并没有攻击性,这更让他想不通了,难道是……
他的目光落到顾知朝露出的半截手腕上,她没取下那个镯子。
莫非是镯子在保护她?他皱起眉头,对这镯子他所知甚少,只能确定是超过风启大陆现有炼器技术的产物,具体如何使用,又会有什么表现,就连老师也说不清楚。不过也不会对人体有损害,否则他哪会就这样贸然让顾知朝戴上?
将疑惑埋在心底,楚睿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这些问题只能等日后慢慢解决了,他现在得尽快把手头的事做完,好腾出时间来陪顾知朝,免得她再乱想。
楚睿麟的夜探没能瞒住顾知朝。第二天一早,她就从云梦口中得知,他昨夜是先看了她再回自己房间的,顾知朝对此没发表言论,眼里的欢喜却怎么也藏不住。纵使今天楚睿麟也一直都在外面,她却踏实了许多。这等变化看在云梦眼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趁机和顾知朝说道:“殿下临出门前说,若今日也回来的晚,就让奴告诉小姐,明天陪小姐出去玩。”
“他不是有事情吗?”顾知朝下意识反问道。
“事情再多,也有处理完的时候呀。”云梦笑道,“奴还听到殿下和管家说,原本安排一回来就带小姐出门的,没想到突然出了那些事,没能好好陪小姐呢。”
顾知朝半信半疑:“他还会说那种话?”
“奴可不敢欺瞒小姐!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眼见云梦还要辩解,顾知朝赶忙制止了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既然明日要出门,帮我选选衣服吧。”
云梦欣然领命。她后脚刚踏出房门,顾知朝便一下扑进被子里,咯吱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