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现在不过21岁，但是她来杭城已经五年了。
三年前她借了几千块钱的网络贷款，却因为不够小心谨慎误入了套路贷，几千块钱很快因为网贷公司的各种套路和威胁以及为了还款借取的其他贷款，总欠款变成了二十六万。自己一时疏忽酿成的大错，她选择独自承担。一路拆东墙补西墙，三年过去，她仍欠网贷平台十几万。
准确的说，她的账本上还有十六万八千九百五十四没有还清。她的账本全是手写，每个月几号需要还多少钱都很清楚。
这个账单是对周琳的提醒，也是一次次捶打在她心头的榔头。
凌晨时分。
催款人的又一次辱骂轰炸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琳躺在床上看着催款人发来的信息，一瞬间觉得也许自己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还不起钱还不如死了算了。
跟工作领导撒谎辞职之后，周琳开始打扫卫生。虽然决定了一走了之，但是她仍然想尽量减轻给其他人造成的麻烦。
至少房间要干净吧？
心不在焉的周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打扫房间。
没有去看领导追问详情的信息，也没有去管什么催款人的刷屏谩骂。周琳把手机放远，打开了窗户。
其实决心她早已经定下，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想多说几句。
于是周琳坐在窗户边，撕下自己账单的空白页，一天没有开过口的她开始写“遗嘱”。
看着楼下越来越多的人，她心想有些麻烦了，这些人的关注会给合租人、房东、家里人带来一些麻烦。
或许晚上偷偷的走会好一些。
但是周琳已经等不到晚上了。
下定决心之后，她就对这些事情看淡了。因为没有、也没可能有什么能阻止她。
撕下“遗嘱”，压好之后，周琳听到几声巨响。
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她房间门口。
消防员？但是没有穿着制服。
谢谢你能来救我，但是很抱歉。
周琳用双手一撑，朝没有阳台雨棚的方向发力。
“再见。”她喃喃自语。
“草他娘的，老子还杀不了人还救不了了吗？”
一句怒骂之后，周琳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料中的下坠。
楼下，围观的人都已经震惊了。
看到周琳跳下的瞬间，他们都已经挤进了最里面的草地，只等看第一现场了。
一只从窗口伸出的手千钧一发攥住了周琳。
似乎还伴有一声怒骂。
“是消防吗？”
“不是吧？消防人刚到，上去没那么快吧？”
“是家人还是朋友吧。”
“这要是真掉下来肯定活不了了。”
“草地说不准。”
“这还说不准？十七楼啊大哥，你铁人啊？”
“切，没死没意思了。”
“牛逼啊，麒麟臂？”
“这么刺激吗？你录像没？”
“卧槽，忘了。”
“我录像了我录像了。”
“都想死了还救尼玛啊救，让她死了算了。”
“……”
周琳听着下面人好不遮掩地说话声，想要让拉住她的人松开手。
可还没有张嘴，那人却先说话了：“我不是非要救你不可的。”
“一呢，是因为我答应别人了，能救就要救。”
“二呢，是因为我现在松手我觉得你就不算自杀了。”
“三呢，是因为我很生气。你想死，等我骂完。”
当周琳以为自己要被拉回房间时，那人却好像手滑一样，将她往下送了一段。
楼下的群众一阵惊呼。
“卧槽，是不是拉不住啊？”
“要不要上去帮忙？”
“死就死呗，反正也寻死了，这种人救什么？”
“消防员不是上去了吗？”
“在坚持一下啊！”
周琳本以为自己要被拉进房间，但是这样一下让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东西。手忙脚乱之下却发现自己的手其实还是正被稳稳地拉住。
那人笑了起来：“哈哈，怕了？现在知道怕了？”
“不是下定决心想死吗？”
“不是宁愿让自己父母后半辈子都活在丧女之痛里吗？不是宁愿自己的朋友都永失挚友吗？”
周琳怔怔地想着事情，抿着嘴没有回答陈舟。
魂力激荡，肌肉鼓胀，陈舟的麒麟臂把周琳拉进房间。
消防员也赶到了现场。
从报警到现在其实没有多久，但是如果陈舟不在，周琳真的就没了。
拉过周琳之后，陈舟“恶狠狠”地说：“等会我去跟消防官兵解释，你别说话。我在这你别想死。听懂了吗！”
周琳害怕地点了点头。
“消防员大哥，没事了没事了。”陈舟出房间赔笑着跟消防员大哥说道。
消防员大哥探头看了看房间里，一个女生蹲坐在床上，看起来有些情绪。
“是这里说有人跳楼吗？”
“是，里边坐着那个，我表妹。小孩子不懂事，一时冲动，我给拦回来了。”陈舟马上变脸冲屋里喊道：“听见没有！给人家消防官兵惹多大麻烦！”
消防员大哥制止了陈舟：“现在当事人情绪看起来比较低落，刚刚有过轻生的念头，你不要这样刺激她。人没事就行。”
“是是是，主要还是平时没开导好，她一个人住，爸妈不在身边，我也是刚做生意，照顾不到。”陈舟点头哈腰，“麻烦你们这次过来了，感谢感谢。”
“不麻烦，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边还有些程序上的事情，麻烦你一起处理一下。”领头的消防员大哥对陈舟说。
处理完毕之后，陈舟关上房门。
“嗯？这门怎么关不上啊？”陈舟摆弄了半天，一拍大腿，“得，又搞烂一扇大门。”
为了防止有大胆的围观群众进来，陈舟搬来两把椅子挡住门。
做完活，陈舟回到周琳的房间。
周琳还是保持抱膝发呆的姿势没动。
“叫什么？”陈舟拉过房间的椅子面对周琳坐下。
“周琳。”周琳打量着陈舟。
“为什么寻死。”陈舟故意扮出一副坏人姿态，拿起周琳桌子上的东西摆弄着。
周琳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说道：“感觉压力很大，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
“压力有多大，说来我听听。工作啊还是家庭？996？”陈舟想起最近网上吵得比较多的这个话题。
“不是，是……欠钱。”
“为什么欠钱？”陈舟翻起桌子上的笔记本，“哟，账本？字一般啊。”
周琳现在已经没法去想寻死的事情了。她根本搞不清面前这个救了她的男人想干什么，只好如实说道：“网上贷款，后来上当了……”
人一旦有了发泄口，就像拉肚子时试图放屁一样，你以为只是一个屁，却把什么都带出去了。
陈舟静静听着这个渐渐已经泣不成声的女生有些语无伦次地讲着自己如何借钱，如何被套路的事。
女生抽噎着讲完，陈舟又笑了起来。
“傻逼。”
“什么？”周琳抹了一把眼泪，看向陈舟。
陈舟靠近周琳的耳朵：“傻逼！听见了吗！傻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