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老宅在城东靠近中心的位置。家里有两个脾气古怪的老人。
说两人脾气古怪是因为，一般离退休老同志喜欢清净，这两口偏要待热闹喧哗的地方，说要体验红尘气，老爷子退了后跟老太太回卫川养老，不去孙子给准备的城郊别墅，坚持住自己在城里的老宅子，说老房子有人气，出门热闹心里舒畅。
从福利院驱车到老宅子直线距离也不算远，不过近几年城市大兴土木，修路挖坑，交通状况实在不敢恭维，十来分钟的车程近一个小时了应冕还堵在市中心。
陈嫂打电话过来催，“小应，到哪了？你舅舅都到了。”应冕说堵车，快了，别等我，你们先吃。陈嫂是家里的保姆也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说起来也是应冕的长辈，老爷子两口退下来后，她和爱人陈衷铁便过来照顾两人日常起居。
过了十分钟，陈嫂电话又来了。应冕接起来，隔着屏幕感受到她兴奋异常的声音，“小应啊，智妙来了，快点啊！”
旁边似乎是方智妙的声音，“开车呢别催他。”
陈嫂又忙不迭改口：“哦，对对，你慢点开，没事没事。”
应冕皱皱眉头，挂掉电话，盯着前方猛踩一脚油门，终于逃离嘈杂喧嚣的闹市区。
老宅子看起来并不老，这一片以前是老干部家属院，后来部分住户陆续拆迁搬走了，再后来没拆的也不敢随便拆，就保留了下来，应家在这有一栋二层小楼，有些年头却不显败落，墙面遍布爬山虎的藤蔓，绿叶落尽，只剩茎干，偶有几片枯黄或泛红的叶子点缀其中，远远看着像一副颜色单调的线条画。
应冕推门进来，惊动了沙发上三个女人，一老两少。
“小应回来了。”老太太从老花镜上抬起眼睛瞅一眼。
“哥。”应潇热情的挥挥手。
方智妙没说话，对着他笑的温柔大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热切。
应冕挨个打声招呼，脱了大衣围巾走过来，“你们看什么呢？外公和舅舅呢？
“我爸在楼上跟爷爷下棋呢。”应潇举举手中的相册，“我们在看你小时候照片，哥你小时候比现在爱笑啊。”
“就应该多笑，你瞅瞅，笑起来多俊。”老太太指着相册上的照片说道。
“这两个小朋友是谁？”
“是砚初哥俩。”奶奶抬起老花镜仔细端详一番。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小时候就认识？这可是大新闻。”卫川人只知席砚初席砚修两人是席家养子，身世成谜，应潇潇也以为他们生意场上相识，却不想他们有打小的交情。
“哥，说说，说说。”应潇潇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八卦之光。
“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应冕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切，不说拉倒。回头我问砚修去。哇，卫川四俊里三俊童年照，太稀罕了。我要拍下来发圈。”她说着就去翻手机。
“卫川四俊？”应冕不解。
“哥你不知道吧，你们四个被评为卫川最想嫁单身男青年前四名。”应潇两眼放光，“双席一应复有余，高岭四枝出卫川，说的就是你们四个。本来五个的，不过高岭过早进城被开除了。”
应冕显然对于这种女人闺阁YY话题没兴趣，在他看来，就是女人们穷极无聊讪牙闲磕的产物。一笑置之：“进城了也可以翘城墙。”想起什么又问：“余？”
“余卓霖。”方智妙从旁轻声提醒。
“你们跟他很熟？”他口气突然严肃。
“不熟，他追过智妙姐。”应潇口无遮拦。
应冕眉头紧皱：“以后少跟他来往。”
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站起来往楼上走，“我去叫外公和舅舅下来吃饭。”
应潇吐吐舌头，缩缩肩膀：“知道了。”
方智妙拿食指推推她：“你跟他乱说什么啊。”
“我没乱说啊，他确实追过你。而且你看我哥都生气了，说明他紧张你吃醋了。”
“好了，以后别提了。”
“还不是为了你，试探我哥。”应潇很是无辜，“我看着效果不错嘛。”
“你不懂......行了，听你哥的没错，少跟他来往。”方智妙无可奈何，转身去了厨房。
应潇撅着嘴抬头看看楼梯又瞅瞅厨房，翻个白眼低头继续翻看相册。
一顿饭吃的气氛古怪，应潇本是性子活泼的，不过她爸应锦天在旁，收敛许多。
奶奶有点不满了，教训儿子，“回家吃饭摆个脸给谁看，你当做工作报告呢。”
老爷子立刻附议：“平时都热热闹闹的，你一坐这就热不起来了。你回单位做你的领导去，回家了就只有儿子和父亲。”
应锦天瞪女儿一眼。“小应什么打算，成家？立业？”应锦年芳华早逝，哥哥应锦天对于妹妹唯一的儿子视如己出，疼爱程度犹甚于自己亲生女儿，这关心货真价实。
“舅舅您别转移枪口啊。”应冕笑得很是无辜。
“舅舅知道你懂事，不用操心。就一点，别跟砚初学，私生活给我干净点，别让我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舅舅请放心，我立志做一名爱国顾家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他口气一顿，“其实砚初没有这么糟糕，他们那个圈子，您知道，听风就是雨，不然怎么叫绯闻呢。”
“我没说他人品有问题。再说他也没结婚，谈女朋友无可厚非。不然你先成家，男人一结婚就懂事了。”见应冕没甚反应，又关心方智妙，“智妙，饭菜合口味吗。”
“谢应叔。陈嫂做的还是那么好吃。”方智妙不忘恭维陈嫂的厨艺。
“多吃点，以后常来。”抬头看见自己女儿在菜盘里左挑右拣的，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女儿数落开了，“你的礼貌和家教呢，你也跟智妙学学，正经做个什么事，要继续学还是工作，好歹有个规划。别每天就是混吃等死的。”应潇大学刚毕业，不想继续上学，也没有找工作打算，每天就是跟自己的几个小姐妹无所事事闲逛磨牙。
应潇嘴一嘟，嗲嗲的喊一声奶奶。
老太太这回没护着她，“你爸说的对。你也不小了，一事无成的太不像话了，你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边带孩子一边在福利院教课呢。”
“那我也结婚去。”
“跟砚修？人家也得愿意娶你啊。”老太太毫不留情打击她，应潇一心追着席砚修，砚修费心躲着她。
提到应锦年，饭桌气氛沉静下来。老爷子率先放下筷子，侍弄自己的花花草草去了。
“小应，陪智妙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老太太对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应冕交代。
“奶奶，天冷，不出门了。小应哥有事就先忙。我爸说待会过来接我，估计也快到了。”方智妙对老太太说，却是看着应冕。
“我不忙，走吧。你多穿点。”应冕站起来去取自己的外套。
“我也去。”应潇话音还没落，就被老太太打断，
“潇潇陪奶奶看电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