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冬寒凌冽。大路上树木稀少,一阵北风呼啸而来便叫人冻得瑟瑟发抖。启国罄国本是北方国家,故而尉家两姐弟早就习惯了寒冷。
倒是苦了东方戟这个南方国家的人。骤然尝到北国严冬的滋味,自是叫他十分畏寒地穿上了绒袍,披着绒披。
罄国人喜好黑色,尉盈筝今日便穿了一身银灰黑边的短绒袍。寒风凌冽并未让她冻得缩成一团,反而更显她英姿飒爽。
“方公子这么不耐冻啊?这才刚入冬呢,要是隆冬时节岂不是要裹着棉被出门啦?”
东方戟打趣道:“哪儿能啊,不过是许久未出远门,一时不适应罢了。倒是齐姑娘像是越冷越精神的样子,是有什么秘诀么?”
“秘诀没有,不过小时候顶着风雪习武练剑,父亲都只许我们穿中衣。久而久之,也就冻习惯了。”
“是么?”东方戟微微思忖道。“齐姑娘家不是行商的么?怎会如此刻苦习武?不知是什么赚钱的行当,要如此辛苦啊?”
尉盈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漏嘴。这个东方戟,脑瓜子倒是灵活,差点让她跳进套子里去。
她哈哈一笑:“技多不压身嘛,出门在外,自然是本事越高越安全了。”
东方戟见她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也只好露齿一笑,不说话了。与尉盈筝同骑的尉起之打了个哈欠,忽地直起腰来。
“姐姐!你看前面是不是城门?我们是已经到了启国边城了吗?”
几人立马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果然矗立着宏伟冗长的青砖城墙,城墙上身着红衣的启国士兵正来往巡逻着,朱雀旗猎猎飞舞,好一派气势。
在巨大的朱漆城门上,“千黛城”三个大字赫然显现。
越是靠近城门,来来往往的商贾,马车队就越来越多。有些小贩直接在城门前摆起了摊铺。售卖着杯盏,马掌铁,登山钉一类的物什。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外出耕作的农人也都挑着担子,步伐轻快地返回城里。在城门前等着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队,可见此处民生繁荣,十分热闹。
排队等了约摸一刻钟,才终于是快要轮到尉盈筝他们了。
守关的士兵推了他们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一把:“没国符不能入关!快走快走!”
中年男子苦着脸哀求道:“几位军爷通融一下吧,小的真是本地人啊!出关探亲时都不需要出示国符,怎么现在就要了?小的有通关批文…”
“大王有令,不管是何人,出入关现在都要出示国符!没有国符一律不许入境。你敢违抗吗?”
“不敢不敢,可是…”
“少废话,快滚!”
几个士兵重重一推,将那人推倒在地。包袱里带的干枣洒了一地,但周遭却也无一人上前帮扶,脚步挪动间,那些干枣都被踩得碎了一地。
东方戟有些看不过眼,便欲上前。但尉盈筝却赶紧一把拉住他,向他摇了摇头。
“他国境内,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这事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东方戟心中气恼,但却也明白这个道理。出门在外自是事事谨慎为妙,若是惹上麻烦暴露了身份才真是不妙。
这么想着,东方戟也只能叹了口气。
没等四人上前,一士兵便问道:“哪儿来的?通关批文呢?”
尉盈筝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下完了,没想到启国查关这么严。她哪儿有什么通关批文啊,还以为凭借国符就能顺利入关呢。
正想着,就见东方戟从衣襟里拿出通关批文递给那士兵。
士兵点了点头,又问道:“国符呢?”
“在下出门时过于仓促,一时忘了…”
“忘了?那你们请回吧!”
士兵将批文扔还东方戟,轻飘飘的锦帛在半空悠悠落到了地上。云踪五指一紧,便要拔剑上前教训这士兵一顿。
“慢着!”尉盈筝赶紧上前。“国符我带了,请过目吧。”
尉盈筝瞄了东方戟一眼,犹豫片刻,但还是把国符拿了出来。这符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一面刻着“罄”,一面刻着青龙。通体黝黑发亮,乃是黑曜石制作。
寻常百姓的国符乃是木制。普通官家则是钢制。唯有身份高贵的诸侯,才会用曜石或玉石这些昂贵材质。
虽然尉家并非诸侯家族。但是为显器重,历代罄王都默认尉家使用曜石国符。这也是为何尉盈筝觉得,自己靠国符也能入关的原因。
尽管国符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想来,东方戟既然说他也是罄国人,那应当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看到这曜石国符,守城门的几个士兵都赶紧拱手行礼。
“见过…”
尉盈筝赶紧摆了摆手,她自是不希望在他国境地自报家门的。如此一来,即便她拿出这国符,想来别人也不太能猜到她到底是什么人。
只可惜,她还是小看了东方戟。身为筑国王子,东方戟自是对敌国重要人物了解得清清楚楚。
何况罄国诸侯家族人数不多,有资格持有曜石国符的也就那十来个。看到尉盈筝手里的国符,东方戟便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可能持有曜石国符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
结果就是,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姓齐的!
姓名自是不可当真,但是合得上十六七岁又习武的条件的女子。
思来想去,就只有尉家的次女,尉盈筝了。再一想“齐之”二字,不是尉家三子尉起之,还能是谁?
想到这儿,东方戟只觉脑中阵阵嗡然。他看了看尉盈筝,却见她神色坦然,显然是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
尉家人,是筑国的眼中钉!若不是尉家,罄国怎可能夺去筑国大片城池,在短短百年间壮大为第二大国?
“见尉家人,必杀之!”这已是筑国人人牢记的一条祖训。
东方戟紧紧握住佩剑,指节泛白。
“小的有眼无珠,失礼了!”几个士兵赶紧行礼,又转眼看着东方戟。“你们是一起的?这位是…”
“这是我的随从,怎么,你还管我出门要带谁不成?”尉盈筝哼道。
“不敢不敢,四位请。”
尉盈筝洋洋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东方戟的后背。
“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东方戟垂眉不语,缓步入城。尉盈筝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热闹集市,眼里都是惊叹和兴奋。
她这般轻松,眉眼透着几分天真。也不知她是真的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还是故作信任,想要诈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