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只闻场边的擂鼓之声隆隆而来。众人遂定睛望向跑马场,只见两队人马身着黑白两色甲胄策马入场。手中长戟熠熠生辉,铁盔覆面不见其容。
太子望一看这阵仗,便惊喜喊道:“父王,这是‘髦定之战’啊!这不是您跟我讲的,我们罄国开朝的那场大战吗?您快看啊!”
赵王后皱了皱眉头:“望儿,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安静看着就是了。”
子望这才怯怯地看了看自己的父母,道了声是。
场中偌大宽阔的跑马场中两队人马不过百人。他们排列成阵,上演着罄国开朝的历史一战,再现当年铁马金戈,数万军众挥戈厮杀的景象。
这招招式式虽是精心排练过,点到为止的交手。但也精彩绝伦,扣人心弦。看台上众人都看入了神,罄王更是连连点头称赞。
只见跑马场中白甲兵卒被困受歼,黑甲兵卒似已大势在握。但此时骤闻一阵战鼓擂擂,率领白甲兵卒的将领忽地挥戈一振。
众白甲兵好似爆发出绝地之势,反攻而上,竟将黑甲兵卒尽数歼灭。
而率领白甲兵的将领立戟在敌军之中,尽显豪迈壮阔之姿。看台上呼声连连,众人齐齐叫好。
“好!”罄王大悦,起身鼓掌道。
领头在前的白甲将领上前一步,将覆面的头盔摘了下来。
只见墨发如瀑从铁盔中垂落,以锦冠束成的马尾垂在此人脑后。待这人抬头,众人才惊觉这竟是一年约豆蔻的少女!
她蛾眉如削,目若星辰。身着甲胄更显身姿高挑,英气勃发。虽是还带着几丝青涩稚嫩,却也难掩她嘴角那抹傲然之气。
尉盈筝单膝跪地,对罄王抱拳行礼:“臣尉盈筝叩见大王,恭祝大王万寿无疆,福泽万民!”
一见到她,子望眼中便不觉显露出倾慕之意。众人啧啧称赞,罄王更是欣赏万分,抚着花白的胡须笑出声来
“好一出‘髦定之战’。多年前你们尉家的曾祖尉霖,就是如此杀败了筑国大将袁锡,替我罄国打定了江山。寡人今日看着你,就好似看见了当年开朝大将的英姿啊!”
尉盈筝朗声道:“大王谬赞,臣才疏学浅。今日不过是依书本记载,模仿一番以博大王一笑罢了。臣惟愿我尉氏一族,能世世代代都如臣的曾爷爷那般,为罄国效力!”
罄王沉声淡笑,对尉盈筝招了招手:“难为你了,身为女子也要继承将门之责。来坐下吧。”
“谢大王。”尉盈筝俯首道,随即才起身从一旁走上看台。
子望见尉盈筝走上来,脸上便是笑意弥漫。待尉盈筝落座,他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与她并肩而坐,亲昵地塞给她两个剥好的橘子。
“筝儿,刚才又是骑马又是舞戟的,累坏了吧?快吃个橘子,解解渴。”子望看了看尉盈筝雪白的甲胄。“你今日束冠着甲,我竟一时没能认出你来。”
尉盈筝斜了子望一眼:“太子若是喜欢女子束冠着甲,大可叫你宫里的女侍都穿成这样好了。”
“那些庸脂俗粉,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子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赵王后见儿子竟对尉盈筝如此热情。一时只觉难堪,遂喝到:“望儿,你是太子,怎能落座于臣下席位,还不快回来!”
子望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便要起身。
尉渊忽道:“王后息怒,小女与太子殿下年少相识,情谊深厚。太子不嫌小女桀骜本是好事,还望王后不要怪罪。”
“只是太子身为东宫之主,总要讲究礼数才行。”
赵王后说着,求助般望向罄王。
但是罄王却只安抚地笑道:“王后何必如此拘礼呢?望儿和盈筝本是青梅竹马,亲密一些本也是理所应当嘛。”
尉登岚笑道:“臣妹自幼桀骜不羁,性格如同男子一般顽皮。大王即便纵容,也还是别太偏袒的好。况且臣妹与太子都已过及笄之年,按理说,若是沛垣君一家还在,臣妹都该嫁人了。”
尉登岚这话说得赵王后心里咯噔一声。
这话中之意,显然是在暗示罄王对尉盈筝赐婚。说来实在气人,原本申太后都已将尉盈筝许配出去了,谁知前几年沛垣城闹瘟疫,沛垣君一家都没幸免。
这下可好了,尉渊和尉登岚是一有机会便要提起尉盈筝的婚事来。
罄王叹道:“自从尉王后病逝,寡人就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太子与盈筝本也是天作之合,只是前年母后逝世,国丧期限尚未过去。不然,寡人又怎忍他们苦苦等着啊。”
“大王关怀至此,臣不胜感激。臣妹泉下有知也当安心了。”尉渊俯首道。
尉盈筝皱眉道:“爹,我都说了我不想嫁人!前年您不让我随哥哥出征也就罢了,现在您就想把我嫁出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也要去沙场抗敌!”
子望无奈道:“筝儿…!”
尉渊横了尉盈筝一眼:“大王面前,休得口不择言!”
尉盈筝心中不服,但又畏惧父亲严厉的眼神,只得鼓了鼓腮帮子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捱到贺寿演兵结束。刚上了出宫的马车,尉盈筝就恨不得把心里的抱怨一股脑儿地吐出来。
“爹,您和哥哥今日这是什么意思啊?国丧期限尚只剩几个月就满了,您真要把我嫁给那个无能草包吗!”
尉登岚笑着推了推她的额头:“太子就算无能,来日也将是继承王位的人。你若嫁给他,日后便是王后。天下女子哪个不想当王后,你就知足吧你!”
尉盈筝不屑道:“我才不想当王后!何况那赵王后前几年不又给大王生了公子乐吗?谁当大王还不一定呢!”
尉渊道:“从你姨母去世开始,我们尉家便断了与王室的联亲。我们世代掌全军统帅之权,申太后在时将你许配给沛垣君之子,便是有意打压我们。
大王年老,太子却还年幼。大王必然担心我们持功自傲。你与王室联亲,也能保全我们与大王的君臣关系。你若嫁给太子,那太子必定继承王位!”
尉盈筝哼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太子继承王位?我听说我与太子同日出生,那天日出红霞挂了一上午。众人还说天相大异,太子定是能一统天下的君王。
可依我看来,他又蠢又笨,胆小如鼠。太子无能无为就可坐拥江山,而我们尉家征战四方却只能为将?为何不是打下江山的人称王呢?”
尉渊怒道:“口无遮拦!这是大不敬之语,是你能说的吗?”
尉盈筝不敢反驳父亲,只好撅了撅嘴:“是,女儿不说了。”
前来贺寿的臣子纷纷离去,罄王原本绷着笑意的脸此时终于是垮了下来。
“大王,初秋天凉,还是别在这楼阁上站着了。”赵王后上前来,温柔地劝诫道。
“年年贺寿,年年如此。寡人这个王当得实在是窝囊!”罄王握拳垂在扶栏上。“如今朝堂之中尉家位高权重,更甚君王。
以致寡人知道当年尉王后欲加害于你,都不能下诏惩处!若非母后暗中出手除了她,恐怕今日尉家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