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蜜刚酿好,中秋就到了。
在宫里住的好处就是,无论哪里的吃食,都比不上宫里的贡品。猪肉都是肉质细腻,肥瘦均匀的;鱼也都是从各处的大江大河里捕捞上来,再用大缸养着送进宫里的;酒水都是各地最好的烧锅里最好的师傅独家秘方酿制的;就连瓜果梨桃,也得从产地直运,用冰镇着,一路运到宫里都是最新鲜最甜美的。
尤其是中秋的大闸蟹。一掀开盖子,蟹黄蟹膏满满的,蟹肉也是饱满充实,后宫的御厨对火候把握得极为恰当,出锅之后那滋味,那口感,简直是人间极乐。
唐免此生最爱,就是大闸蟹。以往每年在家,虽然宫里都有赏赐,但是娘亲只许自己吃两个,今年在宫里,总算可以敞开吃,没人管束了。
就在唐免刚刚吩咐了人去蒸大闸蟹的时候,白寻突然带着黄酒来了。
“爱妃一个人蒸了大闸蟹,怎么,都不请朕来尝尝么?”
唐免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陛下真会开玩笑,这批进贡的蟹最好的都在陛下那里,臣妾这的也都是陛下赏的,哪轮得到臣妾请客啊?”
白寻摇头笑了笑,用手一点她脑门:“强词夺理!”
唐免一跺脚:“臣妾这里只得了那么几只,陛下要吃,臣妾只好全拿来招待。陛下明明是赏给臣妾的,怎么变着法的还是进了陛下的肚子?”
白寻伸手使劲掐住了她的脸蛋:“朕就要吃,你有异议?”
唐免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只好连连求饶:“臣妾不敢,陛下要吃,就吃好了。”
“这还差不多。”
第一锅大闸蟹很快就蒸好了。小厨房的锅小,一次只能蒸五六个,唐免宫里一共才得了这些,端上来之后是一个也不敢吃。
白寻看着唐免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于是故意不吭声,就想气一气她。唐免急得不行,看着桌上这几只螃蟹,心说刚才已经让小厨房加菜去了,总不至于让皇帝饿着肚子回去。这几只螃蟹他都吃了,恐怕也伤身体。如此说来,六只我吃两只,剩下的都给皇帝还不行么?
于是她伸出了手,结果被皇帝一把攥住:“干什么?”
“陛下……臣妾……臣妾也想吃……”
“刚刚还说要全拿来招待朕,现下又说要吃。出尔反尔,朕凭什么给你吃?”
“可是……可是这螃蟹有这么多,陛下若全吃了,明日怕是要起疹子腹泻,臣妾怕龙体受损,还是让臣妾帮陛下分担两只吧!”
唐免说的时候,脸上一片情真意切,白寻心里都笑出驴叫了,可面上还得强忍着,继续逗唐免道:“爱妃忧心朕的身体,朕十分感佩,但朕早就备好了黄酒,厨房也送来了姜醋,总不会有事的。”
“不行啊陛下,陛下的身体可是国之根本,臣妾担不起这个罪责啊!要不,臣妾替陛下分担一个,就一个,剩下的陛下随意,行么?”
白寻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想了半天才道:“那行吧,爱妃你可说好了,就一个,剩下都是朕的!”
唐免心里恨得牙痒痒,什么皇帝,天之骄子,连两个螃蟹都舍不得!哼!
但迫于“天子”的“淫威”,她还是干脆地点头答应了,毕竟有一个也比没有强啊!
于是唐免左右看了半天,挑了个个头最大的,小心翼翼地剥开盖子,里面满满的蟹黄。她拿来一个小勺子,在蟹黄上面淋了些姜醋,因为舍不得,所以小心翼翼地抿着吃。白寻看她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免一脸懵逼地抬头看着白寻,白寻看着她这个表情,笑得更欢快了。老高也忍不住偷偷地笑,见唐免一无所知,好心地提醒道:“娘娘敞开了吃,陛下早就吩咐人又蒸了一锅上好的,方才是逗娘娘开心呢。”
唐免这才明白过来,脸一下就红了,刚才真的好丢人啊,陛下笑得这么大声,肯定是在嘲笑她吧。
没想到白寻说:“这么多年你还是那样,一见大闸蟹,就馋得什么似的。上次给你喝黄酒,结果你喝多了,差点把朕坑进去。这次朕着人准备了暖胃的汤水,你凑活着喝点,免得又跟上次似的,喝多了耍酒疯。”
“年少不更事,陛下竟还记得。”
白寻喝了口酒:“朕当然记得,那天晚上风冷飕飕的,你还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回来就发起高烧。朕把你带回宫,太医却说你先天便有心疾,退热容易,风寒也好治,可这心疾,满朝太医无人能治。”
说着他看了看唐免:“还好你福泽深厚,神医下山专门为你诊病,否则如今,又是谁陪朕一起品酒闲话呢?”
唐免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第一次见面,唐免就觉得小皇帝心思深沉,性格阴晴不定。但没想到,他今天却说了这样一番话,字字情真。
于是唐免咬着螃蟹腿,含混地说了一句:“陛下还怕没人陪么?”
白寻听清了,于是回答道:“陛下有人陪,我却没有。”
唐免听了,只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可是又让人觉得悲凉。她有些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但幸好后厨做的酒酿圆子好了,仿佛替唐免解了围一样。唐免先给皇帝盛了一小碗,递到他面前:“陛下,这是臣妾特意吩咐后厨,用前些天酿的桂花蜜做的酒酿圆子,陛下快尝尝味道如何?”
酒酿圆子里面香气扑鼻,但却没了酒气,入口有淡淡的桂花香,也有甘甜绵长之感。院子里有些清冷,此刻一碗酒酿圆子下肚,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温暖熨贴,肠胃更是觉得十分舒爽。白寻又来了一碗,深觉此前几百年游逛在人间,简直都是浪费时光,怎的没吃过这样的人间绝味。
“好吃吧!”
唐免突然把脸凑过来,白寻喝着暖融融的酒酿,突然觉得有点目眩神迷。于是胳膊一伸,手扣住了唐免的后脑勺,往前使劲一拉,便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上去。
唐免的衣衫都落在了酒酿里,酒坛子也摔在地上,白寻却一概不管,只觉得此刻如痴如醉。透过桂花树的间隙,月光星星点点的,隐隐约约带来了桂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