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言的头低的更低了,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那男子待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后脑勺突然被狠狠抽了一下,险些咬了舌头,怒道:“是谁打的本少爷?!”
老族人炸着胡子又给了那男子一记爆栗,吼道:“孽畜,滚一边去!整天就知道跑去县里的酒楼妓丨院厮混!瞧你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男子呲牙咧嘴的捂着头,撇撇嘴嘟哝道:“又打我,早晚被你打傻了!”
“你……你给老夫闭嘴!”
“爷爷饶打,孙儿不在这儿碍您老人家的眼就是了。”
待老族人再要打,男子一溜烟的逃了,老族人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旋而和颜悦色的道:“让赵姑娘见笑了,你接着说,老夫不会看不起你们的。”
沈秋言抬起头,感谢的笑了笑,旋而继续道:“后来他们还逼着我们接丨客,我和妹妹吓得要死,就趁着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我们饿着肚子走了三天三夜,就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位好心的老奶奶救了回去,她老人家见我们可怜,便认了我们作干孙女,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却安稳快乐。“
其中一名中年人笑道:“赵姑娘脱离虎口,可喜可贺啊。”
沈秋言勉强笑了笑,道:“是啊,可奶奶毕竟年事已高,过了半年光景便也去了。”
众人听了都是忍不住叹息。
沈秋言继续道:“给奶奶下了葬,我们姐妹本想便守着奶奶留下的小茅屋和一亩薄田安稳度日,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奶奶去世的第五天,便有一个声称是奶奶亲孙子的男人将我们赶出了茅屋,这才不算,他还勾结人贩子将我们买到了鲁国。”
“岂有此理!”
“简直是畜生!”
“……”
沈秋言等这帮人骂够了,继续垂泪道:“我和妹妹一路上假装听话,挨打挨骂忍饥挨饿也不反抗,就等有机会逃跑。可总算是抵达了鲁国,妹妹却因为年幼身子弱,又接连番遭受折磨虐待,坏了嗓子,再也说不了话了!呜呜……”
苏蕊提起头,她能感受到沈秋言是真的为她伤心,默默拉住她的手,笑着在她掌心写道:“别伤心。”
众人见她们姐妹情深又感伤于坎坷的命运,顿时同情心泛滥,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比沈秋言还凶。
老族长擦了檫眼里的泪花,轻拍沈秋言的肩膀道:“后来定是你得了机会,带着妹妹倒进了大山里,机缘巧合之下便来到了我们狄家镇吧?”
苏蕊抱着沈秋言不动声色的假寐,心里却乐开了花:老人家心地果然善良得紧,人家都还没有把“悲惨经历”编完,他就替人家脑补完整了。还有,这个种感觉是……罪恶感?
沈秋言“感动”的颤着肩膀用力点头,回应了老镇长的话,他抚了抚沈秋言的长发,看着沈秋言的眼神一派慈祥的……宠溺?
沈秋言心里暗道:该不会、该不会……
不等她判定心中所思所想,老族人开口了:
“老夫虽无万贯家财,却也算的上家境殷实,奈何儿子儿媳早年间便得了怪病去了,只留下这个整日里只知道在外厮混的败家子儿。如今老夫与这两个女娃子极为投缘,就当着族里各长老的面宣布,今日,老夫狄耀杰就收她们姐妹俩做干孙女!”
众人一片哗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年过七旬的老族长,纷纷聚集到一旁悉悉索索的议论起来,而老族人也不着急,似是在等他们议论完。
“你说老族长如此作为,不会是真的如他所说因为投缘才……”
“哪有这么简单?依我看,老族长是瞧着人家女娃子机灵乖巧,想用她们拴住狄秉承这小子吧。”
“嘿,狄秉承这小子是哪路货色,人家女娃子可都看得真真儿的,会同意?”
“哎~这可未必,她们颠沛流离了这许多年,如今遇到天赐一般的好事儿,又怎会不同意?只是……两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可惜,着实可惜。”
“你们这帮子老男人都胡说些什么?!老族长一向说一不二,他说是收干孙女就是收干孙女!”
“嘿嘿,别总替老族人说话,咱狄家镇的老少爷们儿谁不知道你三娘的心思?”
“我……我什么心思?”
“当然是嫁给老族长,当咱狄家镇的族长夫人呗,哈哈哈……”
“你……你……你胡说,谁……谁要嫁给他了?再说,就算我愿意,他可想了?”
“哎呦喂~这可不像三娘你平日里的性子,想嫁就嫁,管他同不同意,强上了也就是了?”
“呸,老娘这是嫁人,不是山大王抢压寨丈夫!滚滚滚,哪凉快儿哪呆着去,老娘有事要办,走了!”
“咦~三娘咋走了,莫不是回家召集人手,准备要抢族长当你的压寨……丈夫吧,哈哈哈……”
“哼,老娘要抢也先了你,让你那婆娘夜里干着急!”
“哈哈哈……”
……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那哄笑声大的就连老族人这耳力不济的也听得真真儿的。
苏蕊有些不可思议,明明讨论的是她们姐妹俩的“归属”问题,怎就跑偏到“三娘抢夫”上了?而且,老族长那满脸可疑的……呃……嗯……羞红,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面对这种状况,苏蕊觉得很温馨,这是打小养在丞相府中的苏蕊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就是……这就是宗族的亲情么?似乎与那个苏氏一族的“彬彬有礼”舒服多了……真想和她……
苏蕊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沈秋言俯首低声道:“事态有些超出预料了。”
苏蕊点点头,墨眸一转,计上心来,她拉过沈秋言的手写了一个“晕”字,接着,眼睛一闭,身子一软“晕倒”在沈秋言怀里。
低头一瞧苏蕊,那小脸苍白的有些吓人,若不是知道这是她装出来的,就连沈秋言都相信了。审时度势了下,知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便吸了口气,露出一脸焦急的神色,哭喊道:“蕊儿!你……你怎么了?可千万不要吓姐姐啊!”
“昏迷”的苏蕊听到姐姐这个称呼,心里兀的一疼,一股苦涩难当的滋味儿涌进心头,不经意的便流出了几行清泪,搭配上她此时苍白的小脸非但没有穿帮反而更让人心里揪得慌。
老者听到呼声,忙回头一瞧,见她们两人双双坐倒在地,沈秋言呼喊着苏蕊的名字,一个劲儿的摇呀摇,苏蕊则紧闭着眸子白着一张吓人的脸一动不动。
老族人暗道一声,不好,忙招呼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道:“快去请寇大夫!”
小伙子应了声,钻出人群,消失在街角。
没过多久,小伙子便气旋嘘嘘的带来了一位中年妇人,令沈秋言警惕的是,那妇人一路走来踏地无声,而且随着小伙子一路疾奔而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宛若平常。
显然,这妇人便是老族长口中的寇大夫,她拨开人群,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将目光落在了沈秋言二人身上,原本浑浊的眸子突然精光大放,旋而悄然收敛,懒洋洋的指挥身后走过来的几个妇人,将“昏迷”的苏蕊和泣不成声的沈秋言带进了自己的院子,将她们安置在客房里。
随后已不能打扰之名轰走了跟随而来的一众乡民,插了院门,便悠哉悠哉的走进客房,瞥了眼沈秋言二人,坐在圆凳旁。
沈秋言细细打量这间屋子,一张大床、一张圆桌、两张圆凳以及一个类似梳妆台的桌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且这些简单的家具朴素无华,色泽也都老旧掉漆了,还都透着一股子淡淡的霉味,显然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不过还算干净就是了。
就在沈秋言暗自打量这里的时候,寇大夫冷不丁的开口了:
“说吧,你们二人来此有何目的。”
沈秋言眸光一凛,顿时止住哭声,恢复了她往日里的那股子冰冷,警惕的道:“你是死刑人?!”
寇大夫眉头一挑道:“死刑人?哦~原来是天谴阁的人。”左右仔细打量了他们一忽儿,突然笑道。“是叛逃出来的吧?”
沈秋言心里一阵紧张,虽然听这寇大夫的意思,似不是天谴阁的暗流,可暗流杀人之前总是先让人放松警惕再伺机下手。
寇大夫看着沈秋言已经有了动武的意思,嗤笑一声道:“就凭你一个‘不入流境’,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罢了,我已经多年不与人动手,今天也没那个心情,你们拿了解药离开镇子吧。”
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秋言便觉得迎面飞来一道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在眼前放大,匆促之间只顾得抬手去档。
“啪!”
一声脆响,那暗器入手的劲道将沈秋言震得退后了半步,旋而麻痹了整个小臂。
沈秋言心头凛然忙朝手里看去,骇然的发现,那将自己震退又麻痹了手臂的暗器居然是……是一个小小的鼓鼓的黄色纸包!
猛地想到了什么朝苏蕊望去,却见苏蕊此时脸色异常惨白,一双红唇散发着紫莹莹的诡异光泽,明星是中了剧痛的样子。
怪不得,怪不得蕊儿被她们抬进来之后便再没动弹一下,竟是中了毒!可、可她又是怎么下的毒?莫非她是……
沈秋言不及多想,匆忙回身急切道:“请问老前辈,这解药如何用法?”
寇大夫道:“嗯,果然有几分见识,没鲁莽的给她服用解药,你去取院子里的一碗古井水,再去镇子外的取了东流水,这两项掺和煮沸,就着这药粉服下,一会儿便能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