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顾红觉得儿子变得有些陌生。
自从高考前王义从理科班换到文科班,她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变了。
在自己的印象中,除了小学那次偷钥匙事件,儿子一直很听话,也很乖。
平日里上学,回家看世界名著,听世界名曲,参加体校锻炼,踢足球,三好学生……。最为关键的是,自己的儿子从不在书柜里偷钱。
难道过了18岁,就会忽然变成大人了?自己的儿子,不知不觉中,变成大人了?!
即便变成了大人,也是自己的儿子!
不过听听儿子的意见也是可以的,这叫“兼什么明。”
尚顾红看着儿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义皱着眉头,沉思着。
尚顾红和父亲王传志去了赵众家,见到了赵众的父亲赵为国。
赵为国很客气,都是邻居,也认识很多年了,还是儿子同学的父母。
尚顾红提起游戏厅被小混混砸了的时候,赵为国表示了同情。
但是他说自己管不到那一片,那一片是派出所管辖的范围。
赵为国客气地回绝了王家的请求,带去的礼物也没要。
王义觉得这事挺麻烦的,第一次登门被拒绝了,第二次再登门的话,付出的代价要更大。
王义家只是个普通家庭,唯一有个当官的大姨夫也是供暖公司的,赵为国根本就没有用得上王义家的地方。
至于治安大队管不到那一片,纯属开玩笑。
全市的治安案件都归治安大队再管,别管你多NB,只要混社会的,看到治安大队,都得给我跪着。
什么这老大,那老大的,见了大队长,都得客客气气,让你趴着,你就不能蹲着。
治安大队不管刑事案件,就管那些不能入刑,但是还违法的那些事。
歌厅、舞厅、洗浴中心等等那些娱乐场所,都在治安大队的管辖范围内。
治安大队也负责指导派出所工作,他们要是管不了游戏厅这类处于灰色地带的产业,就没人能管了。
而且,王义知道赵为国是收礼的。不是父母拎过去的烟和酒,他收别的东西。
王义大学毕业的时候,听说赵为国坐牢了。罪名不知道,无外乎“权、钱”而已。
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一些问题可以用钱解决。
送一次钱没什么用,只能管一次。以后出事,还得继续掏钱。
游戏厅还有两年多的好时候,王义记得大三寒假回来的那年,游戏厅就被彻底清理了。
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为了增加谈判筹码,2000年左右全国开始清理各种盗版物。
现在是1997年,游戏厅还能在干两年。
25台游戏机,一年淡季和旺季算一起,毛利能有30多万。两年差不多能有七八十万。
有了七八十万的原始积累,就可以做更大的生意!
别的事情王义不是很清楚,但是现在他们家住的这个位于市中心的小单间,现在才6万多。房价不到1400元/平。
先贤告诉我们,”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游戏厅的利润非常的高,已经不是300%的利润了,1000%的利润!这还需要犹豫吗!
两三年的时候,不用垄断全市的游戏厅,只要把最繁华的“旧书市场”垄断就可以了。
为了这个目标,必须得舍弃一部分利益。
只有利益共同体,才能获得长久的保护和支持。
有些人是不能也不敢经商的,但是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这些事不能自己出面,没有说服力,年龄太小,人家也信不过。这些事情还是需要父母出面。
砸了自己家的游戏厅,我管你是哪家出的主意,都TM的别给我干了!
“妈,家里还有多少钱?”王义问道。
“还有5万。”尚顾红犹豫了一下,说道。
“拿出3万来,喂饱他!我听说王众要出国留学,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之后给他家分红。“王义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
尚顾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分红?!分红是什么?不是给他3万了嘛!”
王义和母亲尚顾红谈了一晚上。透露了两年内游戏厅没什么人管的事情,当然这些都是他从报纸杂志上看到的。
尚顾红没有怀疑儿子话,因为家里的报纸杂志等等这些东西,丈夫和儿子都经常买。
第二天晚上,尚顾红和王传志去了赵为国的家,这次他们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包着一摞东西。
接着王义的父母又去了陈曦的家。
陈曦的父亲是本地晚报的主编,母亲是电信局的副局长。
陈曦家也住在王义家的对面楼,彼此的子女还是同学,家长之间都是认识的。
”有风紧,无风松“的事情,王义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三天后,安三市本地的晚报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基本内容就是记者暗访游戏一条街,痛斥了盗版猖獗、学生沉迷游戏、耽误学业的事情。
随后,安三市的”扫黄打非“行动开始了。所有的酒店,卡拉OK,图书市场,电子市场还有游戏厅全部严查。
王义特意去了”旧书市场“看热闹,这大概就是王义的恶劣性格之一。
所有的游戏厅全部被封,包括自己家的游戏厅。卡车上装满了电视机和游戏机,盗版碟。
王义亲眼见到警察从自己的游戏厅搬出来彩色电视机和游戏机。其中2台彩色电视机的屏幕已经碎了。
市面上的盗版出版物被一扫而空。
母亲尚顾红去了一趟大姨夫家,然后父亲王传志和叔叔王传文、姑夫刘大量一起出门了。
母亲尚顾红什么都没说,王义也没问。家里人的行为已经告诉王义,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一个星期以后,父亲他们回来了。他们带回来新的游戏机和盗版碟。
“扫黄打非”行动也结束了。
父母交了罚金,把自家的游戏机和电视领了回来。
王义把这些游戏机都试了试,功能完好,配件齐全。
其它4家也去领回了自家的东西。但是他们发现游戏机坏了一多半,配件也少了不少。彩色电视机也坏了几台。
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忍下了这口气。游戏机能修的修,不能修的就扔了。盗版碟还得重新买。
4家游戏厅的老板给管着这一片的派出所所长送了些东西。
派出所所长笑纳了,保证有消息就通知他们。
过了两天,4家游戏厅先后开业了。王义家的游戏厅根本就没开业,看样子是不打算干了。
不少来玩的资深玩家都有些遗憾,辛辛苦苦玩的存档又没了。
游戏厅开业的第二天晚上,治安大队突袭”旧书市场“,查封了这些游戏厅。游戏机和电视自然又被没收了。
这些游戏厅的老板找到派出所所长,派出所所长表示这是上级的直接行动,他一点儿风声也没听道。
派出所所长笑呵呵地说道:”没事了,这都第二次了,差不多了。以后不会再查了。“
王义家的游戏厅开业了,人员依然火爆,资深玩家感到很幸福,那些个人专用的存储卡还在。
其他4家游戏厅观察了一个星期,看没什么事了,也陆陆续续地开业了。
过了两天,王义家的游戏厅清晨关了门,来了一辆132的货车,把机器全拉走了。
其他游戏厅的老板当然看到了这个小货车,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132货车刚走,治安大队又来”上班“了。
4家游戏厅的老板们去找了这片的混混头子。
混混头子告诉他们,最近”严打“,有人警告过。
老板们知道这次惹了不能惹的人,这次被没收的机器,拿回来的时候几乎都坏了,没有修理的价值。
王义再去看的时候,发现这4家的活动房都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