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虚冷笑道:
“当初我心情好就答应了,如今我没心情做,鸽了就鸽了,管它做甚。”
宋清楚:“……”
踌躇片刻,她犹豫道:
“我们已经答应的事情,无缘无故地毁约,不太好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停!”
陈梦虚道:
“我可不是君子,而是走循理之路的武者。做事向来只考虑后续因果变化,利弊如何。旧时代道德法律那一套,已经不好使了,如今是天帝纪元。”
宋清楚自小在天地会长大,深受熏陶,此时忍不住反驳道:
“不管时代如何变化,人始终是人,是社会性的生物,总需要一些道德规矩将人们联系在一起……”
“停!”
陈梦虚又打断她的话道:
“曾经的真理不会一直是真理,人类未来不一定需要社会;人也不会一直是人,一年之内,我就会成为非人。”
宋清楚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明白,两人的观念有着巨大的差异。因为受天地会影响,她将一些东西看得很重,而这些东西,也许在陈梦虚眼里不值一提。因为他来自学界,自小受的是新时代的教育。
知道勉强不了他,宋清楚只得道:
“那你走吧,我留下来,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完的。”
“你也走吧。”
“为什么?我没有拦你,我自己留在这里不可以吗?”
“因为你跟我在一起,我高兴。”
宋清楚不说话了,乖乖跟着下上而去。
唐星灵走过来拍了拍陈梦虚的肩膀,在系统上发了一条消息:
“好样的!我最看不起没魄力的男人,比如华武威。”
陈梦虚也好奇地回了消息问道:
“华武威怎么没魄力了?我看他也是一条堂堂男子汉,虽然被你揍的惨了点,也只是武力不济罢了。”
“他敢来找我麻烦?别看那厮嘴硬,其实他是被他妈派来的,他不敢不来,只好硬着头皮来挑衅我一下,每次都要被我狠揍一顿。”
“所以,华武威是唯他妈命是从,没魄力?”
“不止如此,他还惧内。他媳妇本来是不许他出来的,这次是瞒着老婆偷跑出来找我麻烦,回去肯定还得跪蚂蚁。”
“华家一定是阴盛阳衰了,他妈和他老婆武功很高?”
“不是,华老太婆皮肉筋骨淬炼完成,是个小圆满武者;他媳妇天赋不佳,连整劲都没练出来。”
“夹在两个强势女人中间,华武威一定很难受吧?做男人到这个份上,的确是个窝囊废,又不是打不过。”
“陈兄厉害,这种事居然是用打的么,佩服佩服!”
几人下山途中,宋清楚默默想着心事。她刚才真的很害怕,害怕他真的将她留在华山,自己走掉。因为这意味着成龙飞不在乎她了。
以至于在听到陈梦虚让她走时,她不敢耍脾气留下,也不敢再坚持曾经的信念。
走上循理之路的武者,不一定就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但他们的情感一定是纯粹直接的,才不会浪费脑力去搞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她要是敢留下,肯定会马上被甩掉。
曾经她也想过,陈梦虚到底对她有没有真正的感情,但是没敢深入考虑下去……
直到今天听见那句“我高兴”,她才仿佛看见了希望,再不考虑其它。
下山路上,宋清楚有些惆怅地问道:
“陈梦虚,难道这个全新的纪元——天帝纪元真的会比以前的时代更好吗?我觉得它更残酷了,我没去过其它界,可是武界之中,每日都有数不尽的人死去。”
陈梦虚平静地答道: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在系统上的资料记载中,科技时代中后期,人人不愁吃不愁穿,每年因为争斗、因为意外死亡的人少得可怜。
“那时的古人们好像只需享受岁月静好,一天想的是和猿猴一样在族群中抢个好的社会地位,以便获得更好更多的交配权……
“那时因为科技的进步,基本的生存问题甚至不会被人们注意到,因为人人都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你向往那样的生活吗?”
宋清楚道:
“那样的时代不好吗?人们只需要每周六天,每天十个小时做一些没什么危险的工作,就能安安稳稳、不失体面地活着,不是比现在武界的下层人好多了?”
陈梦虚摇头道:
“每一种看似美好的生活背后,都是有代价的,不管这个代价是由谁来承担。今天如此,过去也如此。
“科技时代,人们通过一系列法律、规矩、约定、道德之类的东西把多人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又通过细分学习、工作种类,更好地认识、改造世界,获得生存所需。
“最后,通过钱、权来分配成果。大多数的成果被那些更聪明、更擅长打压同类,最重要的是掌握着武力的那批人所攫取。
“只留下一部分给大多数人维持勉强体面的生活,但又不能让他们太满足,让他们有动力继续合作,去创造更多的价值。
“而事实上,时间一长人们都忘记了生命的本来意义。那些古人会被自己为了生存而创造出来的规矩束缚。
“你看看那些古籍,有些人竟然写人生的终究意义是所谓的道德、良知,简直是胡扯!这些东西不过是众人为了聚合力量、应付困难而发明出的胶水罢了,用不到它的时候,它连屎都不如。”
宋清楚道: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现在的武界没有这一套规则后,好像更差了。路有饿殍,河有浮尸,战乱不断,好多人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徘徊。”
陈梦虚面无表情: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们是武者,是武道金丹,高高在上,何必考虑这么多?我刚才说了,每种美好背后都有代价,这些底层百姓就替我们这些高高在上者承担了代价。
“我们现在活得好好的,还掌握着武力,无所畏惧。这样的时代难道还不好吗?”
宋清楚皱眉道:
“可是武道有成者不过一小部分人,更多人在泥沼中挣扎,这难道是更美好的时代么?”
陈梦虚轻轻一笑,低声道:
“哪管苍生兴亡,我自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