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安文送进里屋后，王大哥一边示意妻子将安文的餐具收起来，一边带着笑脸迎出门去：“韦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安文走到里屋窗前，透过缝隙向外看。走进院子的是一个矮小男人，头发稀疏，眼神凶恶，见到王大哥后没好气地问：“有人看到你带着陌生人进了村子，怎么回事？”
王大哥愣住，显然是没料到那几个干农活的人会出卖自己。
安文意识到不妙，心中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动手。
杀掉这个人很简单，但关键是这个人背后有没有兽神。而且村里也不安全，还隐藏着愿意出卖别人来换得好处的小人。到时他们再引来大批兽神，就等于是自己害了村里人。
想了想后，他自己走了出去。
“别出去啊！”王大嫂急了，一把抓住他。
“那人是谁？为什么怕他？”安文问。
“韦亚兹，兽神的狗！”王大嫂咬牙切齿地说，“本来是村里一个地痞无赖，兽神族来了后他却得意起来，帮着兽神看守着村里人。如果谁敢逃走，他就报告兽神，到时兽神就会来屠村……”
安文眼中有怒火。
人类之中，总会有这样的败类，禽兽不如。
“我不能连累你们。”安文推开王大嫂，快步向外，王大嫂一怔之后再去抓他，却慢了一步，没能拦住。
安文走到院子里，韦亚兹被吓了一跳，等看清安文一身打扮，又笑了起来。
王大哥手足无措，一脸焦急，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在心里责备安文太莽撞。
“与他无关。”安文说，“我是从城里逃出来的。你将我交给兽神领赏吧，不要难为他们一家人。”
“城里的大老爷？”韦亚兹笑了，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应该很有钱吧？”
“钱这种东西，在这里还有意义吗？”安文冷笑。
“当然有。”韦亚兹嘿嘿地笑了起来，“兽神大人们的目标是整个人族，但却不会吃光所有的人。吃掉谁，留下谁，并不是没有规律。忠于兽神大人的会活下来，管理那些‘食物’，而活下来的人，互相之间当然也会用到钱嘛。”
“你的眼光倒长远。”安文笑了。
“优秀人的特质。”韦亚兹得意地笑。
“可惜我身上并没有钱。”安文说。
“东西也好。”韦亚兹说，“破些财总比丢了命要好。要知道，我把你交给兽神大人，其实对我也没多大好处。”
“您需要多少钱？”王大哥急忙问。
“那要看大老爷愿意拿多少钱来买命了。”韦亚兹始终盯着安文。
“我替他出行吗？您看我家里什么东西顺眼，直接拿走。”王大哥说。
安文看着二人，如同看到了人类的一体两面。
有人纯洁高尚，有人肮脏卑鄙，两种都是人，一起共存于世，世世代代，不论经过多久，那些肮脏的东西都会一直存在，永远不会灭绝。
但也正因为他们的存在，反衬得王大哥这样的人更加珍贵、更加可爱。
“好啊。”韦亚兹笑了，“秋后把你收成的一半分给我就好。”
“可以。”王大哥点头。
安文很感动。他拉着王大哥的手，用力握了握。
“谢谢。但……不用这样。”他说，“我已经逃得累了，正想回去见见家人。有些想他们了。”
他笑着，拍了拍发愣中的王大哥的胳膊：“没事的。如果有希望，那么它终会到来；如果没有希望……在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城里，村里，没有分别；早一步，晚一步，也没有分别。保重。”
他松手，大步向外走。
王大哥怔怔地看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做什么好。
王大嫂也已经呆住。
“你……你可想好了！”韦亚兹跳着脚大叫，“这一去，说不定兽神大人就会直接吃了你！”
“它们也会付出代价。”安文语气中不带半点畏惧。
“让兽神大人付出代价？”韦亚兹一脸不屑，“你也配！”
“就算我斗不过它们，至少我的硬骨头，也能咯断它们几颗牙！”安文大声说。
院外有许多村人远远地望来，听到年轻人的话，有人叹息摇头，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则握紧了拳头，心中隐约有共鸣。
王小虎透过窗子望着安文，眼睛瞪得大大的。今天他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优雅，有礼貌，有气质，而且勇敢。
那个人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连累无辜的人遭殃。面对死亡时，他不曾害怕，反而显出了骨气。
男孩的大眼睛里，隐约多了一些东西，也少了一些东西。
多出的叫勇气，少去的叫懦弱。
“站住！”韦亚兹眼见安文向外走去，大叫着追上。他环顾左右，指住一个村民：“去，给我拿一条绳子来！”
村民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找来一条绳子。韦亚兹气哼哼地叫安文举起双手，然后用力捆紧。
“年轻人，我见过不少硬汉。”他牵住绳子另一头冷笑，“但当他们面对兽神大人的尖牙时，可没有一个不尿裤子的。”
“废话真多！”安文厉喝一声：“走！”
韦亚兹咬了咬牙：“是你自找的！”
他牵着绳子大步向村外走，一路冲村民呼喝怒骂，无一人敢还口，只是低垂下头，不敢出声。
出了村，走向山路，韦亚兹不时回过头，狠狠瞪安文几眼。安文看也不看他，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几里远。
“镇里离村子可只有十里路。”韦亚兹说，“现在差不多快走到一半了，后悔还来得及。不然等到了镇子附近，想后悔也晚了。”
“给一群畜生当狗的感觉很爽快？”安文问。
“人世上，谁不在给别人当狗？”韦亚兹毫不以为意。“区别不就在于给谁当狗嘛！给兽神大人当狗怎么了？你还不是老老实实被我这条狗拴着？”
“你以为自己可以得意多久？”安文笑问。
“兽神大人必能征服整个晨星，甚至整个人族！”韦亚兹得意洋洋地说，“只要我忠诚于兽神大人，别说一个村子，一个镇子，将来我甚至能成为一城之主，一州之主！”
“很遗憾，你的美梦实现不了了。”安文笑了笑，突然加快几步，一脚踢在韦亚兹的背上，韦亚兹尖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鼻子撞在石头上，鼻血长流。
“你，你敢！？”他转过身来尖叫着。
安文不说话，抬起脚用力猛踢，踢得韦亚兹满地打滚，哭爹叫妈。
“知道我为什么不在村子里动手吗？”安文一边踢一边说，“因为我怕连累村里人。这里离村已经有三五里远，弄死你，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是村里人动的手。”
韦亚兹很想反抗，但他发现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很有打架经验的人，每一脚都恰到好处地踢在自己脆弱的要害处，每一踢都会令自己痛不欲生，失去反抗的力量。他认真地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强硬的口气一下变成了软弱。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也只是吓唬您，骗几个钱花而已！”
“傻子才信。”安文冷笑着，一脚重重踏在他小腹上。
韦亚兹躬起身子，杀猪一样地惨叫。当他发现自己的求生之路已经断绝后，终于又发起狠来：“你敢杀我，就等着兽神大人的怒火吧！兽神大人会把你撕成碎片，一片片吞到肚子里！”
“一口一个兽神大人，叫得这么亲热，真难为你父母把你生成了人形！”安文又是狠狠两脚。
“兽神大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一定会的！”韦亚兹大叫着。
“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的兽神大人能做些什么。”安文冷笑着，解开手上绳套，揪着韦亚兹的头发将他拉了起来，将他的双手背到背后，结实地捆了起来，自己牵住绳子的另一头。
“你……你干什么？”韦亚兹内心恐惧。
“走！”安文厉喝，“不想死，就带我去见那些畜生！”
“你……你想干什么？”韦亚兹打了个寒战。
“到了你就知道了。”安文目光冰冷。
韦亚兹再打了个寒战。
安文抬起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一身伤的家伙踉跄向前。
“兽神大人不会放过你的！”他咬牙切齿地说。
“快走！”安文又踢了一脚。
韦亚兹痛苦不堪地向前走着，原本对山里人来说并不长的几里路，此时走来却是那么艰辛，全身伤处数都数不过来的他，咬着牙，流着泪，嘴里不住嘀咕着：“等兽神大人为我报仇的时候，看你怎么哭！”
安文只当听不见。
不知不觉间，终于见到了建筑。
前方是一座小镇，镇子不大，但与先前的村子相比，却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见到小镇，韦亚兹立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步子迈得也更大了。
“大人啊，大人啊！”他哭着叫着往前奔，“快来救救您最忠诚的仆人吧！”
安文只觉得恶心。
镇上有行人，看到这情景都吃惊不小。安文注意到有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后，便向着镇中心飞奔而去，最坏的估计，是这些人都已经像韦亚兹一样臣服于兽神，是跑去报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