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安牌’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铁约克问。
“因为一个人的存在。”罗英说。
“卑职略有所闻。”铁约克点头，“是叫安文的年轻人吧？一切真都是他的功劳，而不是大人您在背后的操纵？”
“我如果有那样的本事，当初会不用在幽月州，却非等到现在便宜你？”罗英笑了。
“确实如此。”铁约克跟着憨厚地笑了笑。
铁汉子的笑容难能可贵，但说真的，确实没有他板着脸时好看。
“您知道我不喜欢绕弯子。”他说，“‘安牌’能不能在全州范围内招工？有没有力量在全州遍地开花？”
“有。”罗英神色郑重。
“虽然不明白‘安牌’到底怎样运作，但既然有您的保证，我相信。”铁约克说。
“走。”罗英起身，“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工厂，你就知道‘安牌’的能量有多大了。”
他边走边说：“不要说一州之地，便是以整个帝国为舞台，恐怕我们也嫌它小了些。”
铁约克面露惊讶。若不是他极为了解大人，恐怕会以为大人是喝多了酒在说胡话。
以帝国为舞台还嫌小？这是什么样的工厂？
当来到重兵保护之下的工厂后，幽月州主政官铁约克大人一脸震惊，半晌无语。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安文。这位是幽月州主政官，铁约克。”罗英将铁约克带到了安文的工作间，与年轻人见面。
年轻人正在研究太阳重甲中的一道热导线阵，见罗英到来放下手头工作走过来，礼貌地向铁约克问好。
“大人好。”
“什么大人。”铁约克摆了摆手，“我只是罗大人的接班人，替他看着家乡而已。”
“看得还算不错。”罗英半开玩笑。
“我很想知道‘安牌’将来的规模。”铁约克不喜欢寒喧啰嗦，他开门见山。
“会很大。”安文实话实说，“我现在还在搞一些研究，如果成功的话，‘安牌’的能力将会再次提升。”
“方便透露吗？”铁约克有些好奇。
安文摇了摇头。
“如果我想让‘安牌’拯救幽月州，您是否愿意？”铁约克问。
不知不觉间，竟然用上了敬语。
他太需要安文了！
自从接任州主政官以来，铁约克一直兢兢业业，奈何今年遇上了如此灾年，再加上国家政局早便混乱，灾一起便民不聊生，对他来说实在是沉重的打击。整个州如同一座漏风的屋子，在暴雨中四下进水，他补了这边墙顾不得那边壁，挡了天棚滴水挡不住门外乱流。
拼着被扒掉官衣甚至被关入监狱而硬抗缴纳国税的事他都干了出来，但仍于事无补。他不在乎自己的官位，但他在乎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他当官是为了一腔理想与抱负，那理想的终极是人民安居乐业，那抱负的最后是离职时仍能有万民歌颂。
“‘安牌’问世，为的不是拯救幽月一州。”安文说，“往小说，也是为了拯救整个帝国。往大了说，是要振兴人族。”
与罗英一般无二的大口气。
大口气，有时是出于狂妄无知，有时却是出于超高的境界，超强的实力。
罗英和安文的大口气显然属于后者——在见识到“安牌”工厂流水线后，铁约克大人越发确信这一点。
“远水解不了近渴。”安文说，“我知道幽月州的日子现在一定难熬，解决人民的生存问题是重中之重。‘安牌’一时间还不能遍地开花，但我们可以利用手里的资金从国外大量购入粮食。先让大家能活下来，再谈活的质量问题。”
“您有超出您年龄的睿智。”铁约克不是喜欢夸人的人，但仍忍不住称赞。
“能得到铁汉子的夸奖，是一种极难得的荣誉。”罗英笑了起来。
安文觉得别人还是少夸自己一点好。他对于回应称赞这种事真的不在行，有些窘迫。
这时卡奇巡视回来，见到州主政官驾临，却并没有什么紧张感。他与铁约克早就认识，说话随意得很，几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不似大人物与平民，只像几个朋友聚会。
回程路上，罗英邀请铁约克和自己共乘一车。
“大人一定有事要与我说。”行出很远后，铁约克开口。
“约克，你觉得帝国能有希望吗？”罗英问。
他的语气沉重，神情郑重。
“如果吴正能够转变的话。”铁约克说。
“即使有了‘安牌’？”罗英问。
“工具从来不能左右人类社会的进程。”铁约克说，“因为它永远掌握在人手中。”
工具只是工具，再先进的工具也要由人掌握。如何使用，是善是恶，取决于人。所以即使在安文所处的现代地球，仍有挣扎在贫穷与饥饿地狱里的国家与人民。
“说的对。”罗英点头。“所以我决心夺取国家政权。”
“我支持。”铁约克没有多问一句诸如如何做、怎样计划、通过何种手段之类的话。
对他来说，那些没有意义。大人说要夺取政权，那么，我支持便足够。支持不是因为我与你多交好，并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党羽，而是因为你我都没有党羽。因为我信任你，知道你是要带着这个国家走向光明，而不像某些人，只为了给自己的将来夺一片光明。
“谢谢。”罗英伸出手。
互握。
罗华的八国之行，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是顺利的。
“安牌”在第一帝国的成功，极大刺激了其余八国的商人们。他的旅途因此变得简单了些，再不需要向别人介绍自己，每到一地，总会有当地商会组织的欢迎仪式，最大的问题不再是如何找到合作者，而是如何从众人之中选出最合适的合作者。
但这一点对罗华来说不是问题，善于观察，善于看破人心人性，善于推导事件前因后果种种可能的他，无疑是最胜任的人选。
即使是伊特接手，也不可能干得比他更好。
老人在国内，每每接到罗华送回来的订单和好消息，总会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会心地笑好一会儿。此时，笑容不再是他的武器，只是内心情绪的外露。
“安文，你看人真的极准啊……”他坐在办公桌后，抚摸着那些订单，情不自禁地感叹。
好消息并不只令人开心，也令人紧张和烦恼。
安文本来有大把时间研究太阳重甲的结构、功能，以及那些复杂的热导线阵，但现在没有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搞出一样东西，有了这东西，他才能将流水线设备也变成可批量生产的商品。
只要那东西还没制造出来，他就无法大规模扩建工厂。因为现阶段流水线设备还只能依靠卡奇带领的工匠们日夜不休轮班手工赶制。
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愁是钱太多赚不过来焦急，有人愁是别人钱太多威胁到了自己。
吴正是后者。
“莫里，我错了。”他第一次难得地向别人承认错误。
“不，大人。”莫里诚惶诚恐。“您只是太过仁慈而已。”
“那不也是错误？”吴正反问。
莫里不再吭声。他不知应该如何劝解大人。
“罗英活着，我便不能安眠。”主政官大人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联系一下方福，让光荣会出手吧。”
“大人……”莫里欲言又止。
“怎么？”主政官大人皱起了眉头。
“先前有一件事，因为怕影响您的心情，便没有告诉您……”莫里有些紧张地回答，“其实新年的时候，光荣会就动过一次手了。”
“对罗英？”吴正皱眉。
“是的。”莫里说。
“方福好大的胆子！”主政官大人勃然大怒，“就算对方是我的敌人，但也是九老之一，没有我的许可，他怎么敢向罗英下手？”
“方福大人也是后知后觉。”莫里解释，“似乎光荣会对罗英很感兴趣，私自动的手。但去了几十个人，没有一人回来。为了善后，才不得不通知方福大人，而方福大人找到了我……”
“莫里。”吴正的面色有点阴沉。
“是。”莫里低下了头。他知道大人必是生气了，必会责备自己几句。
“不要有下次。”吴正说。
“是，大人。”莫里急忙躬身点头。
“即使是为了我好，也不许再对我隐瞒任何事。”主政官大人说，“有些事情看似很小，但有可能影响到大事的成败。我要掌握一切信息，才有致胜的把握。”
“是，大人。”莫里悄悄擦汗。
“掌握一切信息，才有致胜的把握……”吴正低声重复着自己的话，然后一阵失神。
“我真的不应该让罗英回到家乡。”他喃喃自语，“虎回山冈，鲸回海洋，便再难控制……可是……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样的价格，那样的产量……不可能，就算神明降下奇迹也不可能！”
莫里不敢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想办法派人混进去。”吴正说，“他们现在不是在招工吗？”
“大人放心。”莫里应声。
“暗中的手段难以成功，那么就堂堂正正一战吧。”吴正冷笑，“我会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帝国真正的主宰！”
主宰者，真的就可以主宰一切？
这天，九老之一的齐格非大人驾临幽月州，州主政官铁约克大人带队迎接。
皮肤老而松驰的齐格非大人一脸严肃，对官员和军队挥手致意。
但或许因为另一位内阁议事大人曾经在这里担任州主政官，这些人见惯了大人物，对于这一位的挥手致意，便少了几分激动。众人肃立，面无表情，令大人很是不爽快。
无所谓，反正只是为主政官大人跑趟腿而已。
州主政厅内，齐格非大人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自己和铁约克两人。
“此行，我只是传达主政官大人的政令。”大人说。
“主政厅政令，自有帝国政务系统传达，大人亲来，于体制不合。”铁约克如铁静立，言语生硬亦如钢铁。
“不是主政厅政令。”齐格非不悦地皱眉。“是主政官大人的政令。”
“如此，就谈不上是‘政令’。”铁约克板着脸说。
“铁约克！”齐格非厉喝一声，但突然想到大人临行前的叮嘱，又收拢了冰冷面容。
“内阁议事说起来，是挺大个官儿。”他说，“但其实呢？也不过是主政官大人一句话的事。你可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