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听茗香楼的人说的，这是高老最后一次上台说书了，听了这几许年的故事，倒是有些不舍了。”
“可不是，我日日来听，若是哪日不来，还有些不习惯了。”
她们静静的品着茶，今日来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未想她们运气如此之好，正巧遇上高老最后一次说书。旁桌人的对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一个说书人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人世间的情，真是令人无从说起，无法言喻。
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热烈清脆。“我们今儿接着昨日的故事说，方大侠不愿听从家族的安排，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为妻。留下一纸书信，便离家了。方大侠离家后，仗剑天涯，劫富济贫，惩恶扬善。可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因此啊，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屡遭追捕暗杀。方大侠虽武艺超群，却寡不敌众，在一次激战中，不幸受伤，垂危之际，方大侠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且巧妙的避开了敌人的追踪。身负重伤下，误入一竹家，直近黄昏之时，女子归家方将其救下。在女子的精心照料下，伤口渐渐结了疤。
‘你醒了，喝碗米粥吧。’几束阳光洒进屋内，方洄困惑的看向女子。
‘你是？’女子放下手中的劳具，抬头正视他。他方才看清眼前女子的容颜，眉目清秀，五官俊丽。眼眸中流露出一股清新的灵气，犹如漫海牡丹中的一支白菊，脱俗不染，像一滴天然的清泉猝不及防流入心田。
‘俗名水央，日前你受了重伤，晕倒在我屋前。我也不懂医术，伤口处理的不甚，你到外面在寻大夫看看吧。’她语音清明，令人心旷神怡。他吃了一口粥，只觉此粥平淡无味，难以下咽。‘粥难吃吗，我怎么忘了，你可吃不惯这样的粥，我重新给你弄吧。’
‘不，不用劳烦水央姑娘了，在下还从未吃过这种味道呢。’他连着吃了好几口，这粥，确实有些不同于常。‘水央姑娘是一人居此吗？’
‘是啊，你伤尚未痊愈，外面又有追杀你的人，你若不介意，便在我这静息几日。待你好的差不多了，在出去也不迟，免得我白白救你。’她举止洒脱，不受尘世所感染，不受尘世的束缚，思想开放，使他眼前一亮。
‘那便叨扰姑娘了，我姓方名洄，你直唤我方洄便好。’
她只觉此名甚耳熟，却是思绪朦胧。屋前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篱旁载种了许多野菊，未经任何修理和雕饰，反倒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恍若庸庸尘世中盛开的一朵清莲。
那时，他们都不知，彼此的身份。直到后来，一切都成为悲剧。
他们相伴多日，逐渐了解了彼此。那日，他执意护她进山采药。‘不用了，这里的一山一木，我都很熟悉，不会有危险，你还是好生休养’也好早日离去。
‘你很希望我走？’他脱口而出，她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他懊悔不已。
‘当然了，我更喜欢清静些。’她神色如往昔一般清淡无欲，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这样的她产生了眷恋。总而言之，她总是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身上，似乎有太多心酸的过往，他不住想要了解。
‘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想我能帮到你。’
‘请便。’她一直无视他，只专心致志地采摘药草和野菜。而他，心满意足，并未有丝毫厌烦颇有耐心的陪着她。午至，烈日升起，他便在一旁，为她扇风遮阳，自己累的满头大汗，她却丝毫未动，不改神色。
‘这是什么草，为何是黑色的？’他忍不住好奇的问，语罢，又责怪自己的不伸士。
‘它叫朱赤，它生来便是全身通黑，虽不美观，但药用价值极高。这是朱赤的发源地，普天之下，在无一处可寻得。’她的投入令他痴迷，在此之前，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他们孤男寡女同居了这些天，她依如往昔般过着自己的日子，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朱赤，’他重复了一遍，‘水央姑娘为何知道的如此之多？’他委实不明白，她一个妙龄女子，怎就居之深山老林，她就无半丝寂寞吗？
‘你是第一个问的人。’她难得笑笑，他瞧了，竟也莫名的欢喜。
挖朱赤很费力，细小的一棵，还要连着土一起，约好几个时辰以后，才大功告成。她欢喜的举着朱赤，殊不知，危险正悄然而至。他无意瞥见一蛇隐伏在她身侧，似要向她发起攻击，情急之下，他挥剑朝蛇砍去。
蛇头落地，几滴汁液顺着剑，落到了他手上，渗入肌肤。她大惊失色，‘糟了，是赤蛇的毒液！’她不会医术，何况是赤蛇之毒呢！
他不解，‘区区蛇毒，何需担心。’
‘赤蛇之毒，无解。’她十几年的镇定自若，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这一刻，她竟心如乱麻。
他也愣在原地，她方才说，无解。那是不是，他会死。
‘是我疏忽了，’她顿时感到深深的自责。‘赤蛇为朱赤而生，终其一生守护它，朱赤枯萎之日，便是赤蛇死亡之时。’她一心扑在朱赤上，竟忘了。‘守护这株朱赤的蛇已死，将会有另一条赤蛇来接替。只要朱赤不亡，它们便会不死不休的时护。
她丝毫未顾男女之别，拉起他的手便向竹院的方向飞奔而去，一路跌跌撞撞，好在并未遇见赤蛇。她将朱赤种在院里，绕着院子洒了驱蛇粉。她走到他身旁，他悄悄把手隐藏起来。
她抓过他的手，右指已有丝丝灰色。她眉头紧皱，思索了许久，匆匆进屋。许久后，怀里抱了许多小瓶。‘真是抱歉，害你中毒了。’
他感觉她周身的温度都下降来，低沉的可怕，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水央姑娘不必自责，这是方洄心甘情愿的，与姑娘并无干系。’他未想，有一日，他将会因此结束一生。
‘你可知，你真的会死，你，可后悔？’她坚韧的心，竟有了丝丝动摇，她想知道，如果他知救了她便会死，他，可还愿？
‘能为姑娘而死，方洄无怨无悔。’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的心乱了，因他而乱……
‘赤蛇之毒发作缓慢，我先用药物控制，在寻他法。’不知为何，她始终不敢直视他。
‘水央姑娘，我无事的，你无需愧疚，生死有命。若不是姑娘，我早死了，何至于活到今日。’直到生死关头，他才发现，原来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子，生死不及她万分之一。遇见她，是他此生最有意义的事。
‘如果没有意外，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尽我全力救你。或者，你可以选择离开，你的命，你作主。’他的出现，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清静。她厌恶这世间，更厌恶这人世间的人，包括她自己。
她细心地帮他包扎好，几乎是每种药，都给他试了一遍，也仅仅是使毒不在恶化。他极力忍着，未怨过一声痛，她全看在眼里，并放柔了动作。在这之前，她从未闻过他的来历，他也从不提起。
‘水央，若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