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忍不住打量起这对母子。
母亲看起来三十多岁，衣着知性考究，头发是深棕色的，大卷。儿子七八岁，虎头虎脑的，满脸天真，爱动爱说话，见到生人也不露怯，待人接物大大方方的，一看就被养得很好。
丹凤眼哥们儿站在这对母子身后，手里拖着行李箱，等母子俩在陈意旁边的空位上安顿下来，他随手就把行李箱举起来放到他们头顶的行李架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抬手一转身都很标准。陈意暗忖，这哥们儿怕是当过兵。
四个人齐齐坐在一起，气氛有点尴尬。
陈意一向不怵陌生人，脸上扯了个人畜无害的笑，跟母子俩搭起腔来。
“您家孩子看着刚上小学吧？长得真可爱。”
夸人么，当然要拣对方最在意的夸。不出意料，对面的大姐开心地笑了下。
“是啊，小学两年级。”
她儿子嘴快，伸手拉陈意的胳膊。
“姐姐，我妈妈要带我去迪斯尼玩咯。”
“呀，真巧，我刚去过迪斯尼。”
陌生人之间，总不方便聊太多。那位母亲适时地拉住她儿子，让他去旁边玩了。
陈意看丹凤眼在闭目养神，理都不理她这边，心想你就装吧，耳朵别支棱啊。
“姑娘你在申城工作呀？”
陈意也不隐瞒，“是啊，毕业以后顺便就在那儿工作了。”
“哦，大城市好呀，比家乡发达。看你这年龄刚好，成家了吗？”
“还没呢，男朋友还没影儿呢。”
“哎哟，长这么出挑，别急，不过别太挑了。”
“嘿嘿，我眼睛放亮点，好好找找谁能看得上我。”
这位大姐一聊起婚恋就停不下来，扭头问丹凤眼，“刚还没问你结婚了吗？”
陈意一听，心想不错。看来他们不是一家人，也是半道上碰到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了甜甜的泡泡。
丹凤眼看躲避不了，佯作害羞一笑，“大姐您这是要做媒啊？”说着也不掩饰，眼睛看向陈意。
陈意手足无措，没想到对方是个打直球的。
叶枝桐直勾勾地看着陈意垂下眼帘红了脸，心想她这个角度可真可爱。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诗人诚不欺我。
火车平稳地在夜色里行驶着，不远处的城市里路灯影影绰绰，怎么看怎么静谧。陈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心脏里“砰砰砰”的动静。
她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这么快这么有存在感，好像此前的人生都白活了一样。
陈意以前看过一个电影，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有个角色是刘德华演的。他演的那个人眼里只有黑白两色，直到遇到一个女人，他眼里的世界突然恢复了彩色。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懂了那个电影在讲什么。
大姐是过来人，一看就懂了。过了一会儿，识趣地拉着孩子去这个车厢靠后面一点的位置上睡下。反正车厢里也没别人，三个硬座连成一排也能当硬卧。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叶枝桐歪了歪嘴角，浅笑了下，示意让她先讲。
“你是不是当过兵呀？”陈意憋不住了，她肚子里有时候藏不住事儿。
叶枝桐心里赞她敏锐，“被你发现了。”
陈意一听自己没看错，得意地左右伸了伸脖子。
“你会跳舞。”
叶枝桐是肯定的语气。
陈意竖起了大拇指，听说对付直男要多夸，她恰好是个捧场王。除了爱拆许祁然的台。
“我肠胃弱，习惯每天跳跳舞助消化，哈哈。”
叶枝桐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她的这份直率。
“你背的包好酷，像是军品。”
“嗯，用习惯了，不过没退役的时候背的东西可比现在要多。”
“你们当兵的都好厉害，听说一训练就是几十公里。”
“是啊，一开始天天想回家。不过想想这样就变成逃兵了，拉不下脸就坚持下来了。”
“直男就是好面子。”
“说得跟你没谈过恋爱一样。”
叶枝桐嘴角那抹笑就没消失过。
他在试探。可陈意懒得讲。
“喂，你越界了啊。”
叶枝桐哈哈一笑，举手投降。
后来陈意还试背了叶枝桐的背包，好家伙，压得陈意龇牙咧嘴的。叶枝桐在她背起来后一秒就从她肩上卸了力。陈意发现，这男人分寸拿捏得刚好。体贴入微，不易察觉。
聊得累了，夜也深了。
叶枝桐把自己的背包递给陈意，让她枕着睡觉。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的位子。
陈意中途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她有点迷瞪，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想了会儿才想起来是在回申城的火车上。她发现右臂边有一只手。是叶枝桐的。他睡着的时候是趴在桌上的，伸手越过桌面，虚虚地把她护着。陈意发现，自己没来由地有种安全感。
叶枝桐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让她想起了爸爸年轻时候的手。只不过这双手上老茧更多。
陈意刚醒来叶枝桐就跟着醒了。他一向警觉。不过他没出声，继续装睡。没过一会儿他就感觉有根手指在轻轻描画他的眉毛。一下一下地，很轻，直挠到他心里去了。
陈意听说浓眉的人重情，淡眉的人睿智。她下意识地就去摸了摸叶枝桐的眉毛，想知道这情最后许给了谁。
“眉毛啊眉毛，姐姐我摸过你了啊，你以后就是我的啦。要记得哦。”
陈意默念完，有种施了咒一样的满足。过了会儿又沉沉睡去了。叶枝桐也不多想，跟着睡着了。
快一点的时候，陈意被拍醒了。
她又懵了，车到站了？不会啊，天还黑着呢。
叶枝桐看她呆兮兮地搞不清楚状况，伸手拉她起来，手只碰到袖口，非常绅士。
“起来了，搞到卧铺了，跟我来。”
陈意大喜，硬座再怎么睡都不舒服，这下好了。她背起小背包，跟着叶枝桐往前走。
叶枝桐想了下还是站住了。
他也不回头，只沉沉地说：
“咱俩都是下铺，你13我14，应该是连着的。”
陈意哦了一声，说“好啊”。
叶枝桐一时搞不懂，不知道她是天然呆啊，还是老司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