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神剑又一次带着无尽威势自半空劈下。
道明真人心有余悸,不敢硬挡这一剑,身形激退。虽然如此,那一片清光仍旧紧追不舍。千钧一发之际,道明真人硬生生往旁边横移了半尺,躲开了这惊天一击。随后手中碧龙仙剑势若游龙,直插入地,道明真人旋即正手转为反手,身体呈半蹲之势,稳住身形,抬头冷冷看着半空。
虽然勉强躲过,但清衍剑锋所及,还是让他胸中气血一阵翻涌。
怎么回事?道明真人表明虽然漠然,心中却波澜起伏。
明明御问天两度为他所伤,攻势却丝毫没见变弱,反而更胜之前。
这时御问天也紧跟着把身形降了下来,道明真人见他虽然桀骜之色更显,但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心中恍然。
是了,这般不管不顾的打法对自身的损伤极大,只要暂避锋芒,胜的还是自己。
一念及此,道明真人心中稍定。眼看御问天剑势更盛,并不反攻,只是凭借身法不断躲避。
中州军和漠北军已经都能看到二人动作,虽然招式变幻处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道明真人的一味躲避却让他们不以为然。两军都是久战之士,血气极重,此刻不约而同发出嘘声。
道清和道衍脸色也极难看,对于他们掌教真正的实力虽然不甚清楚,但是居然被御问天逼到如此地步,还是在御问天先负伤的情况下。
道明真人自然也听到两军士兵的哄笑,面色一涨,心中暗骂:“笑什么笑,再过月余,都不过是我踏上成仙路的祭品罢了!”略一分神间,清衍寒芒又至。
许久不见御问天有力竭之色,道明真人一阵烦闷,在躲开清衍一剑后,竟是把碧龙仙剑收回鞘中。
御问天见此也止住了身形,静静地看着道明真人。
道明真人长袖一挥,一件手掌般大小的金色小钟便迎风放大,随即为一圈金色光晕所包围,在空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光芒,伴随着阵阵钟鸣之音。场中修为略低一些的,听到钟声时都觉心神一荡,反而是普通士兵丝毫不觉,只是惊奇。
这便是西昆仑至宝太衍钟了。当日何向用此钟镇杀了沈天舒,只是何向手中不过一件仿品,便有那般威力。
“太衍钟下,神鬼不生。原来我不想动用此物的。”道明真人气势暴涨,眼神也凌厉了起来,右手一指,钟鸣之音渐盛。
太衍钟为九州九件至宝之一,又得道明真人催使,一时间场中诸人,沈复、大衍二圣等均是觉得心中气血一阵翻涌。
感受到太衍钟的慑人气势,沈复也不禁面露担忧之色,但看御问天却仿佛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抱剑冷视。
就在钟声愈演愈烈之际,一阵激越之音陡然响起,随后又复平静,等再起时已是黄莺布谷,清脆叮咛。太衍钟金戈铁马般的杀伐之气瞬间被冲散,道明真人脸色一变。
本受太衍钟气势所迫的众人也心中一松,再看场中时却多了一个白衣长发的少年。少年五官极是好看,此时虽然微笑,眉目间却隐隐有着悲戚之色。只见他左手托住一张样式古朴的琴,右手不断轻抚,动作之间极尽优美。
见太衍钟威势被压,道明真人心中微怒。左手一收,太衍钟转近他的身边,随后右手持剑,以剑击之,刚刚淡下的杀伐之声再起,铮铮之音,比起之前赫然又浩大了许多。
御问天看向白衣少年,少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琴声骤变,由方才的淡薄转为幽凄。沈复虽然不通音律,却也听出了琴声中的柔肠百转,只觉琴声时如凤鸣,时如闺怨。太衍钟铁石之音愈烈,琴声愈柔,片刻之间竟都相持不下。只是苦了场中众人,修为低一些的甚至已经七窍出血,不少人堵住耳朵,才感觉冲击小了一些。
道明真人心头火起,原本以为对阵御问天是十拿九稳之事,谁知道御问天修为竟然如此之高,现在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以琴声抵住太衍钟,更是恼怒。环顾四周,道衍重伤未愈,只有道清一人能出手,今日这情形,看起来竟丝毫占不得便宜了,一念及此,心中已有退缩之意。
略一分神间,钟鸣刹那便被压制,他修为虽深,却不通音律,此刻太衍钟声势渐渐被压,丝毫没有办法。又见少年皓齿轻启,字字句句念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随后琴声转为慷慨激昂,夹带着些许悲愤,似诉世间不平之事,铿铿锵锵,直透重霄。
太衍钟再也支撑不住,钟身周围金色毫光尽去,重新变成手掌一般大小。道明真人也一个踉跄,碧龙仙剑划在地上,道清连忙上来搀扶。道明真人摇了摇手,盯着御问天和白衣少年看了半晌,转头吩咐道清和少数城楼下的中州军全部退去。
见道明真人他们退去,御问天也不追赶。
一旁的那吉将军见尘埃落定,匆忙跑过来大声道:“御将军,此时正是我们攻城的最佳时机!望安城片刻间即可攻下,怎么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如果那吉将军自信能胜得过那口钟,去追便好了。”御问天眉目间极是平淡,既然如先前所料,道明真人也在望安城,那望安城片刻之间显然是攻不下了。
那吉想到方才激斗,心中一阵后怕,不再多话。哼了一声便带着本部军退回了营帐。
天色已晓,这一场持续了半夜的争斗,到底是分出胜负了。
白衣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众人见他瞳孔竟是蓝色,更显出尘之气。尽皆心疑,不知是何方神圣。
等那吉远去,御问天冲着少年抱了抱拳:“今日之事,多谢四殿下了!”
天罗国王上膝下共有四子,其中三人都在军中从役。只有四王子据传从小体弱多病,不擅武力,因而深居极少露面,没想到今晚竟是出现在了望安城。
剩余的漠北军面面相觑,此时听到御问天称呼“四殿下”,纷纷拜倒,齐呼“参见四殿下”。
四殿下涵养极好,抬了抬手示意:“众位将士不必多礼。”话音未落,陡然间身子摇晃,跟着一口献血喷出,撒在琴上,又斑驳衣襟,滴滴点点,在晓光下更显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