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某处小巷,门口顽童仍在嬉闹,鸟啼莺鸣,但闹中有静,门头是龙飞凤舞的“续命堂”三字。
世间大夫,本就是沽名钓誉的多,摸几次脉,闭着眼睛背一些医书上的段落,便算是大夫了。倘若你不信,大夫两眼一瞪,你只有“另寻高明”。
这些人大抵也都不会挂“续命堂”这种招牌的。
事实上,整个江南国,只有“鬼手丹青”徐画魂敢挂这个招牌。
徐画魂现在显然有些不耐烦,他向来一病只做一诊,从不出错,但面前二人却要求他再诊一次。
如果旁人也就罢了,徐画魂吹吹胡子,对面是断不敢再说什么的,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偏偏是杨心舞。
“我说过了!他生来便是九禁幽脉,这次九穴已损,绝无治愈的可能。九音仙子,你就不再为难老夫了!相识这么多年,老夫可曾诓过你?”徐画魂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他心志异于常人地坚定,早就去见阎王了。”
“那能不能有办法暂时续他的命呢,等以后再治。”见鬼手丹青意态坚决,杨心舞只能退而求其次。
徐画魂叹了口气,“遇到你真是老夫的不幸。有!有!有!”
杨心舞稍安:“徐鬼手,那你快些给他治吧,我们好想其他办法。”
徐画魂面色一沉,“老夫给他续命也没用,整个九州,绝没有人能救他!”说完沉吟片刻,低声道:“不过……”
见徐画魂仍在沉吟,杨心舞急道:“不过什么?”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如果仙人真的存在,也许能够救得了他。”徐画魂说完似乎也觉得太过荒谬,不停摇头。
杨心舞神色一黯。
沈复心中却翻涌起来,如果说九州真的有仙人存在的话……那个白衣女子绝对是仙人无疑了。
天衍残卷他至今也只参透十之一二罢了,而且还分三卷。
“这是‘五鬼续命散’,你给他服下,无论多大的伤势,可保半年不死。老夫当日欠你的恩情算是结了,快点带他走吧。”徐画魂摇摇手。
杨心舞一把抓过“五鬼续命散”,“怎么服用?”
“已研成粉末,沸水冲服就可以了。”徐画魂说道,“这个小子还真是命大,一口气能吊到现在,可惜啊浪费我的五鬼续命散了,可惜。”
杨心舞也不恼怒,徐画魂行医多年,见过的生死太多,能够把五鬼续命散给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转头看向杨沁,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我想,还是有办法的。”离开续命堂后,沈复突然说道。
杨心舞以为他只是劝慰自己,顺口敷衍一句,心里记挂杨沁安危,只想早点把杨沁送回去休息。
沈复看着杨心舞,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杨沁半日后终于醒来,虽然身体不能再动,但是好在神智清醒,醒来后面对杨心舞的质问却只是笑笑。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拼。
是因为,从小都是被保护,想证明自己?
还是因为,心中的那股傲气?
与此同时,武道大会的第五轮比试已经开始。
第一场,是沈复对杨心舞。
知田信长对中州隐世高手齐洛水。
沈复这时候才看到黑衣女子的名字:“燕白雪”。
原来,真的不是她……
也是,就算她这些年来修为进展再快,也万难达到这个境界。
“等下就要开始了,在想什么?”杨心舞依旧红衣似火,只是不再如望湖楼出遇时那般活泼,眉目间总是紧着的时间多。
“我们,能不能不打?”沈复苦笑。
他实在没有必要和杨心舞打。
“不能。”杨心舞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和知田信长交手,还是得先过我这关。”
“其实,你想和我打?”沈复双眼凝视着杨心舞。
杨心舞没有答话,点了点头。
沈复知他心意已决,叹了口气,转身往台上走去。
第五日的比试十分紧要,江南国主李如心也是亲自出现在现场观战,松前将军走上去寒暄了几句,场中比试便开始了。
无论是对沈复,还是对杨心舞而言,这场比试似乎都不能输。
只有赢了才有机会遇到知田信长。
杨心舞不敢把赌注押在沈复身上,沈复同样也是。
沈复自得沈天舒传授以来,诸多离奇际遇,又有崇阿剑,一身修为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
杨心舞是江南国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守剑一族,家学渊源,更有劫仙体质,音律无双。
杨心舞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剑色深沉如水。
“断相思”、“斩相思”,世间绝无仅有的一对鸳鸯匕。
杨心舞已经多年没有用过断相思了,今天取出来,杨心应也暗自惊讶,看她如此正视,那天自己输给沈复的确也不冤枉了。
沈复同样面色凝重。
杨心舞的修为具体如何,他并没有底。
崇阿带起一阵破空之声,近来他的剑法越加醇熟,锋藏而不露,已然接近返璞归真的境地。
平平的一剑刺出,四平八稳,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一剑只是试探。
杨心舞素手一翻,断相思架在崇阿剑尖之上,随后身形一矮,断相思顺着崇阿剑锋往下削去。
这一击反攻为守极为巧妙,沈复右手迅速松开,断相思直削至崇阿剑柄,随后带着崇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崇阿竟似成了她手中之剑。
沈复身形一纵,跃至杨心舞身后,双手夹住崇阿剑尖,随后手劲微吐,崇阿发出一阵微鸣,荡开断相思,二人身形同时后退一步,心中警戒更生。
终于是那道艳丽红衣先打破了寂静。杨心舞身形轻灵优雅,断相思匕划如飞,出手之快,竟丝毫不逊色于沈复。
崇阿剑长,近身相交之下极为不利,杨心舞又是百炼成钢,丝毫没有给过沈复机会。
片刻,沈复已经左支右绌,被慢慢逼到了武台角落。
杨心舞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左手不断发动攻势的同时,右手长袖已往身后飞去。
果然,沈复眼看退无可退之时,崇阿蓦地一阵龙吟,往前横扫而出,气势磅礴,随后趁着断相思略一停滞,崇阿自上而下劈出。
正是大衍十二剑中攻伐至盛的“万仞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