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大消消气、消消气,我这小老乡第一次出门不懂事,我马上带他去买饭吃……”。说话的竟然是陆顺临铺的矮胖中年人,他不停地对着饭店的人低头哈腰,一脸的谗笑,手上还忙着给他们敬烟。
瘦高个看到有人调和,有了台阶下,看着陆顺被拽着去排队买饭,骂了一通,说了些狠话,也就把几个打手支开了。那些还心存不想排饭买饭的旅客看到这场景,不想惹麻烦,也都只好乖乖去站队了。
饭菜是20块钱一份,一碗米饭,菜是茄子、南瓜、土豆丝各一小勺,米已经明显是有些变质了,菜里面也没看到几个油丁。加起来成本充其量三块钱,却要卖20块钱,高得确实是有些离谱。
陆顺的餐费是矮胖中年人先行垫付的,他担心陆顺不接受高价饭菜再生些事端来。当陆顺端着饭菜坐到他对面时,他也向陆顺讲开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在外为人处世道理课。
“出门在外,就是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一定要低头,不能执拗,否则连命什么时候丢都不知道!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忍一时之气,换百日无忧……”。矮胖中年人很会说道,用的几乎都是老一辈传下来名俗。陆顺虽然不完全认同这些俗语,但那句“那么多人为什么甘心被强要强卖,难道就只有你知道反抗?”,直击他的内心深处。回头想一想,陆顺很感激对方刚才相助的一幕,最起码在这人心冷漠的外面世界,还有那么一点点正义的曙光。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矮胖中年老乡。
中年老乡姓范,是县里药厂的业务员,他经常往返于老家与珠州一带沿海城市,负责推销药品、催讨货款,是位老江湖。在重回到汽车卧铺位后,他把司机与饭店之间的勾结,包括司机车站外私自带客的内幕细声地说过陆顺听。陆顺问难道就没人举报没有管理吗?
“这又不是个别司机问题,所有都这样,而且不光长途汽车这个行业是这样,各行各业都在朝钱看。合理的在干,不合理的也在干,甚至违法的也在干!”老范一边唏嘘着,一边感叹:“而且不只老百姓在干,政府公职人员也在吃、拿、卡、要。这个社会扭曲了,道德良知、公平正义早已被金钱湮没了!”最后他还把自己推销药品过程中遇到的拿回扣、以劣充优等现象抱怨了一通。
接下来的晚饭也是一样,彪横司机把车往定点的饭店一开,所有人赶下车,去吃那非吃不可的高价饭菜。陆顺再也没有去抗拒,一来不想让老范再为难,二来如似老范所说,这饭店强要强卖还只是社会变态的冰山一角,如果自己对身边看不惯的事情真的要件件计较,往后的路怎么走下去?
夜幕渐渐降临,颠簸了一天的人们在山风褪去五月的燥热后,有些已经睡去了。陆顺没有睡意,想着老范下午的一番话,想起改革开放以来弥陀岭这些年不知不觉间的一些变化。
在没有改革开放以前,生活物质相对匮乏,但精神世界是文明的,白天家门可以不上锁,晚上可以不关门睡觉,真正是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有时候麻烦被别人帮忙解决了,还不知道是谁帮了忙。
而现在,生活水平是有所提高了,但牛鬼蛇神也都出来了。偷鸡摸狗的、入户盗窃的、打架斗殴的也渐渐越来越多了。以前的村官都很廉洁、热心为公,现在一个个都变成小蛀虫了。村里的集体资产贪没了,山上郁郁葱葱的山林伐光了。收个农业费欺软怕硬,遇到硬茬子就不收,老实的交不出来就牵牛搬东西,搞的鸡飞狗跳。计划生育更是搞得人家无家可归、甚至家破人亡,前年杉树湾老张家儿媳就是被逼的喝农药自杀了。
社会变了,人心也变了,曾经崇尚英雄、好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做了好事竟然还被讥讽为傻子,一切都唯金钱论了。生活有了改善,精神却空虚了,不少人开始去参加迷信活动或邪教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