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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陌上花(2)

不久,苏凉浅又来信,说我送的项链不打算还我了。他说听说你在巴黎结婚了,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呢?读完信,我哭了。其实我想问他,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出现在你面前。

又三年,我得知苏凉浅结婚了。新娘依然不是苗无烟,而是一个替他照顾科拉特猫的网友。我是在他结婚后收到他的第三封信的,之前我回了一趟北京。再次见到苏凉浅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

因此那封信,我一直不愿拆开。直到一年后的某一个雪天,我决定烧掉它的时候,才草草撕开。苏凉浅在信里说,他一直喜欢的人,是依梅。他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的灯泡坏了那晚,喝醉后,我在梦话里一直喊的名字,是秦后年。所以他想成全我和秦后年。他在信的最后问我,愿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来。

信一下子落入火炉。火焰升起的时候,我仿佛看见苏凉浅在那儿笑,眉毛上扬,嘴角一撇。我错了,原来,我的科拉特猫并没有走失,就像我的爱情,只是,是不是我们都背对着背不转身,所以,谁也没有看见谁?

如果苍云未老

“12舍与21舍联谊,你说是巧合还是倒霉?”从火锅店里出来时,一米问若惜。

若惜说还好,至少有酒喝嘛。一米跳起来扯若惜的头发:“若惜姐,快说啊,你今天看上谁了?”若惜搂着她的小腰说:“本小姐看上你了,怎样,今晚跟本小姐睡一个床吧。”

一米妈呀地叫了一声,然后就追着若惜打。

其实那晚所有人都喝醉了。两箱啤酒,愣是喝到最后一滴。若惜还记得,那个不善言辞、一脸清秀的男生,叫小本。

事情要倒退到两周前,若惜在14号楼下面的竹林旁疯狂英语。她读到“购物”这个词时觉得很有兴趣,就一遍遍地“shopping”,觉得还不过瘾,就对着天空换着调子再“shopping”。正当她幻想那些漂亮的裙子、包包时,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冲了出来:“请问,你……你是在叫我吗?没事吧……”

若惜顿时愣住,“啊——”

男生耸了耸肩说:“你一直在喊‘小本,小本’,我以为你在叫我呢。”

若惜再次啊了一声。男生撇了撇嘴说:“我叫小本,没事我走了啊。”

男生走后,若惜才反应过来,“shopping”与“小本”,不会吧。若惜拍了一下脑门,自己虽然是大舌头,但英语没这么烂吧。

没想到在联谊会上遇见小本,若惜就不敢看小本的眼睛,只是一杯杯地喝酒。一米偷偷告诉小本,若惜才失恋呢。小本有点怜香惜玉的感觉,呆呆地看了若惜好一会儿。

若惜交过一个男朋友,若惜最崇拜毛主席,衣服上也要印一个毛主席像,男生则要印周杰伦,因为这件事,两个人闹了起来,若惜不退让,然后男生一甩手,第二天就找了一个喜欢周杰伦的女生。

小本请若惜看电影,电影院门口,若惜问小本:“你崇拜毛主席吗?”小本顿了一下,心想她指的是毛主席头像的钞票吧。便点头说:“嗯,崇拜,谁不崇拜啊。”若惜这下高兴了,说:“那好,咱们看电影去。”

从电影院出来,若惜觉得风好凉爽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小本送她回去。小本约她第二天去逛街,他给“毛主席”。若惜没听懂,但她听到毛主席这三个字,没多想就说好。

小本打算带若惜去宠物市场买猫的,走到天桥上发现有人在买石膏像,若惜买了一个毛主席像送小本。还交代他:“你好好保管啊。”小本想笑,哪有送礼送毛主席像的啊。但他还是严肃地回答若惜:“嗯,一定保管好。”

若惜不去宠物市场,她去时尚商城看漂亮的裙子,试了才看见价格:1800元。小本掏了掏口袋,心里有点紧张。若惜看了小本一眼,说:“一点都不好看,还卖这么贵,走吧,买猫去。”

小本苦笑了一下。那天小本给若惜买了一只踏雪猫,若惜抱着猫回到宿舍,才想起猫还没名字呢。于是打电话给小本问小本。小本说,就叫西西吧,反正是个女的。

小本常常骑单车到若惜的宿舍楼下,丁零零地按响车铃,然后带若惜去小巷里吃“蚂蚁上树”。

某天若惜抱着西西去上自习。刚进教室一米就打电话来说:“若惜姐,你快回来啊,出事了。”若惜慌忙跑回宿舍。若惜一进门,一米哇地跳起来,手里拿着一条裙子:“若惜姐,小本送你的。”若惜认识它,不就是那天逛街时看到的那条吗。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西西还在教室啊。小本赶到自习室时,若惜在那儿抹着眼泪。西西不见了。两个人找西西找到黑夜,猫的叫声都没听到。小本一个人回了宿舍,没有送若惜,若惜觉得,小本是生气了。给小本发短信,小本懒懒地回她。若惜一个人去了宠物市场,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踏雪猫,抱着猫上楼时差点被一米撞倒。

一米慌慌张张地说:“若惜姐,出大事了。”抱在手里的猫叫了一声,若惜问什么事。一米把若惜拉到走廊上说:“若惜姐,今天我看见小本跟一个女生在一起。”

若惜抱着踏雪猫去找小本,小本看了一眼猫说:“这不是西西,你骗谁啊。”若惜说不是,我今天要问你……小本打断了她,说:“问什么啊,你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若惜就哑巴在那儿。

若惜很想问小本,一只猫就可以让一切结束吗?她去商店退裙子,把钱给了21舍某同学,让他转交给小本。至于那只踏雪猫,若惜把它送给别人。

若惜也见过那个女孩,是个极平凡的女子。若惜很想追上去讽刺一句:“小本,你找的就是这种货色啊。”然而她终究还是没做这样的事。

此后的两年,也有很不错的男生喜欢若惜,也有崇拜毛主席的,但若惜都拒绝了。她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去小巷里吃“蚂蚁上树”,想家了就买张车票,靠着车窗读厚厚的《毛泽东选集》。

自从父亲去世,若惜就开始喜欢与毛主席相关的一切了。她记得,父亲在世时她跟他吵,讨厌他喜欢的一切。然而父亲走后,她开始强烈地怀念这个古板的男人。

两年时间其实变化也挺大的,一米找了一个“老伴”,也是一个爱打网球的家伙,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若惜送人的猫因为一次拉肚子一病不起,最后被偷偷埋在14号楼下面的竹林里。

不过,天桥上卖石膏像的人还在,她曾经看到过他卖灰太狼的头像,也蛮可爱的。

12舍与21舍的散伙饭吃得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若惜中途离场,一个人跑去电影院看恐怖片,结果竟哭得一塌糊涂。

大家都在搬东西离校时,若惜独自去酒吧要了两杯很烈的威士忌。打开手机,有小本的一条留言:若惜,沧海其实没有天涯远。原谅我吧。若惜看了,笑笑。

若惜放弃保研,在校园已经空荡荡的时候,才拉着行李一个人离场。

盛大的夏日,竟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若惜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日没夜地工作,然后将自己攒的钱全部拿去旅游。她以为,她一定会在这样的生活中终老一生。两年后她莫名其妙地回了一趟学校,其实她只是怀念那里的“蚂蚁上树”了。

那个卖石膏像的老人还在,她问他:“有毛主席的头像卖吗?”老人摇摇头。她有些失意地离开。然而她不甘心,在那里的一个星期,她每天去天桥问相同的问题。最后一次,老人叫住了她。

“几天前也有个小伙子每天来问相同的问题。”若惜呆在那儿,内心一阵慌乱。“他,是小本吗?”老人说:“姑娘,你说什么?”

若惜点了点头,脚步有些错乱,她说:“我以后来这里等吧。”

老人刻好毛主席头像那天,若惜等到了那个人,不过不是小本,而是她的前男友。她才知道,他足足找了她两年了。他跟她说:“若惜,嫁给我吧,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你,还有你的‘毛主席’。”

若惜在半年后结婚,也是那时,她听说,小本也准备结婚了,和那个女子。婚礼的酒席间,她听说小本的一个故事。小本为了给她喜欢的某个女生买裙子,竟跟一个有钱的女同学借钱。女同学开玩笑地让他喝酒,喝下一瓶烈酒就借给他。小本喝了,但是醒来后才发现,他睡在女同学的旁边。故事的结尾是,后来女同学的父亲破产,女生一贫如洗,差点连学费都交不上。小本为了负责,兼职养活女生,大学毕业后,将她带到了自己家乡的城市。若惜听了,在卫生间里偷偷地哭了一场,不过她终于感到释然了,拨云见日,像天空突然挂了一道彩虹。她笑了笑,问自己:“那么,送他的毛主席像,他会保管好吗?”如果苍云未老,一切都还幸福。

匕首上那串闪光的爱情

若尘将手对着玻璃窗,阳光打在掌心,那么耀眼。若尘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至少在某一刻,她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灰尘。

若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掉徐木则的,只知道一觉醒来,徐木则就和别人结了婚。

若尘想,要是那年夏天徐木则没有在她给同学照相时突然在镜头里出现,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而徐木则偏偏出现了,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来耍弄她的?若尘怀疑。

但事实是,徐木则走后,若尘就荒废了。她浑浑噩噩地在一家小公司混日子。有美女落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一座城,没有春色,也没有哒哒的马蹄声。

徐木则走后,若尘身上就带着一把刀。确切地说是一把匕首。若尘把它搁在包里,随身携带。拔出刀鞘,亮晃晃的。她不让任何男人靠近她,这其中,也包括徐木则,她发誓,如果哪天徐木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拔出刀鞘,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因此公司里没人敢接近若尘。她独来独往,任身上的杀气一路飘散。可是,当那天他被杨及辰迎面抱住时,一切都变了。那天她在“一水缘”独自含着泪水过完生日后,迎着风朝江边走。杨及辰突然冲过来,紧紧抱住她。喊了一句美女,我爱你。若尘来不及反应,事后杨及辰道了歉,说是几个朋友开玩笑时,若尘还呆呆地愣在那里。

若尘拔出了刀,但没有动手,刀在颤抖的手中滑落,然后若尘蹲在地上莫名其妙地挥洒着泪水。杨及辰被吓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又递纸巾,又内疚地道着歉。

在那个柳絮纷飞的季节,若尘第一次感觉到身体的温暖。那以后,若尘把她的刀扔了,她爬到山上的高塔,将刀抛向天空,看着它划出美丽的弧线,落入灿烂的樱花林。就是在那里,徐木则对她说,等毕业了,我娶你。

若尘到影楼找杨及辰,她看到在那里化妆的新娘,看到门口停着的婚车,竟不停地掉眼泪。杨及辰是这家影楼的老板,他开完会出来,看见远处的若尘已经哭成熊猫眼。

杨及辰为了逗她笑,把若尘一把扯到化妆台前,说,美女,你将来结婚时,来我们影楼吧,我们保证你比天仙更好看。谁知他这么一折腾,若尘的眼泪就更加不可遏制地流。

那次抱人事件后,杨及辰说很内疚,非要请若尘吃饭。杨及辰带若尘去吃烧烤。那天若尘乖得像三岁的孩子,而且特意穿了裙子。若尘记得,大学时,徐木则每天都会带她到小吃街吃烧烤。若尘突然傻傻地问,杨及辰,你有喜欢的女孩吗?杨及辰扑哧地笑了,他说谁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喜欢的女孩呢?

杨及辰的回答,让若尘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她决定,不再主动去找杨及辰。下班后,她只是一个人疯狂地沿着长街,任喧嚣将自己淹没。可是,她终究没逃过杨及辰,那天做完头发出来,抬头便看到了马路那边的杨及辰,他身边,还真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若尘站在那里,傻了。回到家,她整晚都魂不守舍地在网上穿梭。她开始怀念那把刀,无比地强烈。她将头发拨散,乱蓬蓬的像野草。

若尘终于警告自己,她对杨及辰的不是爱。她只是觉得杨及辰的出现,让她死水一般的心,突然起了波澜。她对杨及辰的,也许是书上说的那种,天光和云影。

若尘心血来潮地买了条超短裙,穿上,走在绵绵细雨中,张扬地哭着。之后的第九天,若尘收到了杨及辰的一条短信。杨及辰说,美女,明天我生日,你能来吗?若尘的心莫名地一阵慌乱,然后,她回他:我到上海去了,明年回来替你过吧。

然后关机,沉睡。

若尘是在杨及辰的生日那天遇见徐木则的。她给杨及辰推荐“一水缘”。刚到门口,徐木则就出现了。他一把把若尘拉住,若尘愣了三秒,然后用力把他的手甩开,匆匆朝店里走去。徐木则就在背后喊:“若尘,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若尘没回头,她扬起左手,无名指上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戒指。戒指是若尘在路上捡到的,杨及辰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想结婚想疯了?若尘说,一年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徐木则离婚了。若尘得知消息后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徐木则把杨及辰杀了,杨及辰满脸鲜血地朝她笑。之后,若尘病了。她发短信告诉杨及辰:“我想结婚了。”

天放晴时,若尘在床上已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杨及辰来向她道别,说要到西安出差,半个月后回来。

杨及辰走了,但事实是,半个月后,他没有回来。若尘去影楼找他,影楼的人说他是去西安准备结婚的。若尘的脚一软,差点在影楼的台阶上跌下去。

若尘收拾行李,将自己的宠物狗寄养在朋友那里。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在火车站,她买了一把水果刀。挤上车时,人头攒动中,若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包从手中滑落。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及辰。

反应过来后,若尘伸手去摸自己的包,想掏出那把刀,往杨及辰的肚子上狠狠捅上去。可是,杨及辰下了火车,走进了地下通道。若尘不顾一切地追了出来,手里握着那把亮晃晃的水果刀。

因此没跑多远,若尘就被乘警摁倒在地。

若尘不仅因此错过了回家的火车,而且被没收了刀具。事情的结果是,她看错人了。下车的人并不是杨及辰。杨及辰是若尘“被捕”后第三天出现的。杨及辰说对不起,我请客赔罪。“一水缘”,若尘再次换上漂亮的裙子去赴约,第一次提名牌的包包。若尘出现在“一水缘”时,杨及辰愣了三秒。杨及辰说他没结婚,他是去参加妹妹的婚礼。那么那晚你身边的女孩是谁?若尘问。杨及辰讲了自己的故事:“五年前我准备和一个女孩结婚了,但她却突然离开了我,跟另外的男人结了婚,出了国。

这五年我一直没恋爱,你看到的那个女孩,五年来一直喜欢我,她想跟我结婚,但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女孩了,不久前她也结婚了。”

那晚杨及辰喝醉了。她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出来。到影楼时,杨及辰突然拉住若尘,对她说:“若尘,嫁给我好吗?”若尘全身颤了一下。

杨及辰说,他一年前就喜欢一个叫若尘的女孩了。一年前,一个顾客结婚,来影楼接新娘时,新郎背着新娘上车时,他看见马路那边一个清瘦的女孩,站在雨中盯着新娘新郎哭了好久。就是从那刻起,他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若尘呆了,她说,那个女孩不就是我吗。可是我一点都记不得我来过你的影楼啊。

6.若尘说,等等好吗?等我找到匕首,先捅你一刀,我怕你跑掉。杨及辰便从身后抽出一个盒子。若尘打开,是一把瑞士军刀。杨及辰扮着鬼脸说:“现在就捅吧。”

若尘握着军刀,泪流满面。她抽出刀,刀面上刻着一行字:为你守护幸福。若尘握着军刀,闭上眼睛,在空中旋转着,划了一个圈。她想,上帝真是公平的,幸福从来都不会丢失,除非它不属于自己。

婚期临近时,若尘特意查了天气,天气预报里说有雨。若尘就想,徐木则结婚那天,也是瓢泼大雨,也许爱情也是这么阴差阳错,现在轮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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