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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转眼到了军训汇演的日子,大家欢呼雀跃着,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在毒日头底下暴晒了一个礼拜,真像过了一趟火焰山。脱了一层皮不说,被晒得如同非洲的土著人一般。中暑晕倒的,躲着不来的,打了退堂鼓的,真是一天比一天多。韩梅城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这几天他过得并不怎么痛快,内心甚是煎熬。自打医院归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整天没精打采的,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他猜不透女孩的心思,更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心头燃起的小火花仿佛被一阵狂风吹熄了一般,骤然降至冰点,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趁沈默然外出的时候,他望着镜中的那个人,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哭泣,泪水在眼角打转,慢慢划过脸庞。

其实对于这份爱,他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只希望她能够有所回应,哪怕多看自己一眼,多和自己说一句话,也就心满意足了。然而越是如此,心里越觉得难受。

近日余梦秋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他心里更加没了底。每当军训结束以后,便着急忙慌地去了书报摊,他悄悄拿起一本杂志,躲在角落里,等待着她的出现。可当她出现在眼前,两个人之间能说的话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

她再也没有对他笑过,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他不敢再面对她,怕她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军训这段时间也总是麻烦不断,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不说,正步也总是踢不好,没少挨教官的批评。如果是在部队,像他这样的新兵估计就要面壁思过了。就在昨天,他无意间打了个哈欠,结果被教官喊出了队列。

“你,不要回头望了,说的就是你!”

当他向身后望去的时候,只见田薇薇紧张兮兮地指着前面。他极不情愿地走出了队列,一副生无可恋浑不吝的样子。教官见他如此,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便罚他当众做一百个俯卧撑。他有些不服气,和教官顶了几句,要不是身为领队的田薇薇替他求情,说不定早被那教官逐出了队伍。

勉强做完了俯卧撑,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钟头,心里想着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余梦秋,为什么她不理我了,是因为余叔叔那一番话的缘故吗?

如此看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相思病害苦了不说,又碰到一个不讲理的教官,实在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归队以后,田薇薇小声对他说:“忍一忍吧,没什么的。”

的确,确实没什么,不过在大家面前出了点丑罢了。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岂敢不低头。他并不憎恨这位教官,反而觉得都是自己罪有应得,体罚过后,心里反倒觉得好受了一些,心想要是余梦秋在这里,会不会替自己求情呢?又怎么会呢,他们只不过普通同学罢了,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不过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而那天罗鹏的遭遇可就比他惨多了,中午睡过了头,也只是迟到几分钟的事,原本算不得什么,正是由于他顶撞教官的缘故,结果被连累抱着柱子说一千遍我爱你。烈日当头,当真苦不堪言。他们俩一个抱着柱子,一个站在柱子旁边,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对此韩梅城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罗鹏说到最后,有些犯了迷糊,错把柱子当成了情人,还真想抱着回家呢。

当沈默然和韩梅城赶到西操场的时候,主席台已经搭建完毕。“2005级新生军训汇报演出”的红色条幅在他们眼前晃着。大家按照班级顺序整齐地站在操场中央。紧接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耳朵边聒噪着的蝉声,没有片刻的停歇。

只见那领头的教官拿着扩音喇叭说道:“军训是大家高中生活的第一课,我说过只要大家坚持下来,一定能看到不一样的自己。军训的这段时间,有些人懂得了什么叫做忍耐,理解了戍边战士的苦,有些人意志更加坚定,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当然也有一些人半途而废,是谁咱就不说了。今天是检验大家军训成果的时候,接下来的汇报演出,我希望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呈现出一场精彩的表演,对得起现场的观众,也对得起自己。”

领头的教官说完以后,主席台后面的看台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当韩梅城瞅见余梦秋的时候,内心一阵激动,心想她怎么也来了,脚伤可都大好了?

在她旁边坐着的是赵广德,还有一位十多岁的小姑娘,活蹦乱跳的,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好奇。赵广德拉着她坐下来,眼睛始终盯着二十一班,仿佛在说:“拿不到第一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群兔崽子!”

韩梅城觉察到了几分危险,感觉和中东的局势差不多,随时可能命丧此地,可是身处漩涡之中,怎么也逃不出去,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吧。

主席台坐满了人,代表们依次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居中坐着的略有些肥胖的校领导宣布汇演开始的时候,亢奋的音乐响了起来。一班在教官的口号声中踏着正步走了过来,短短的几分钟,又是齐步走,又是跑步走,又是原地踏步,感觉地面都被踩出了一个大窟窿。

看台上响起了阵阵掌声,那活波的小女孩拍着手,又蹦又跳的,余梦秋也被她逗笑了,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韩梅城仿佛又看到了几分希望,小火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田薇薇作为方阵的领队,叮嘱大家拿出二十一班的气势来,绝不可落人身后。说完又望了韩梅城一眼,可是韩梅城只顾盯着看台上的余梦秋,至于她说了什么压根没有听清。田薇薇有些生气,撅着嘴巴,喊了声“韩梅城”,他回过神来,只听她说道:“我刚才讲的话,你可都听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默默低下了头。

当喊到二十一班出列的时候,田薇薇带领着大家一路小跑着到了预演的地方,然后气势如虹地迈起了正步,跟着教官的口令喊着“一二三四”。余梦秋站了起来,赵广德有些不敢相信,整个方阵整齐划一,简直就是从部队里训练出来的。

会操表演结束以后,看台上响起了如潮般的掌声。在颁奖环节,二十一班如愿以偿拿到了会操表演的第一名,还获得了先进集体的称号,田薇薇获得了先进个人的表彰。

当校领导宣布军训汇演圆满结束,大家一阵欢呼,拉着各自的教官合影留念。赵广德走下了看台,那个小女孩扶着余梦秋走了过来。田薇薇看到余梦秋,便拉着她一起合影,小女孩也挤了进来。

赵广德眉头的肌肉松驰了下来,对大家的表现相当满意,只说回家好好休息,二十九号正式开学。

韩梅城掰着手指算了下日子,加上周末可以休息四五天。可是这四五天的假期,他还真不想回老家。田薇薇又拉着余梦秋和年轻的教官合了影。韩梅城不敢靠近她,只是远远地望着。

就在这时,田薇薇忽然向他招手,大声喊道:“韩梅城,你过来!”他略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问她什么事,田薇薇笑着说:“我们一起合个影吧!”

余梦秋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小女孩在旁边又蹦又跳的,大声嚷嚷着:“我也要拍……”

韩梅城忽然紧张起来,吞吞吐吐道:“还……还是你们拍吧!”

摄影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喊着:“到底拍不拍?”田薇薇伸出食指,示意着再等一分钟。

“堂堂男子汉,怎么做起事情来,这么磨磨唧唧的!要拍就拍,不拍就拉倒,做人就应当爽快一点,如果都像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扛枪上战场!”

韩梅城望着眼前的这位年轻教官,每一句话都像匕首一样刺在心上,可是又觉得不无道理。他之所以这么犹豫不决,是因为太过于在乎余梦秋的想法。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总是介乎陌生人与朋友之间。他也逐渐习惯了这层关系,又何必去打破呢!

但听了教官的这番说,心里忽然充满了感激,感激他点醒了自己。是啊,这段时间他确实太过于折磨自己,缘分本就可遇不可求。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太过于勉强自己的人,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想通了以后,他忽然觉得当一名军人也不错,起码在余梦秋的眼里是充满了敬意的,于是语气坚决地说道:“拍,为什么不拍!”

“那就快一点,别人可还等着呢!”田薇薇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摄影师调整着他们的站位,教官和田薇薇居中站着,余梦秋和韩梅城则分别站在他们的两侧。至于那个淘气的小女孩,跑到教官的前面站着,教官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摄影师喊了一声“预备”,看到大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便按了一下快门,画面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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