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西探员离开的两天后,凯尔管家再一次找到了阿卡多。
他带来了三样东西,一个深黑的皮革制钱包,一个银质的怀表,一本书,比《词语汇总》还要厚的书。
“钱包里有一些现金和空白支票,还有您在凡尔纳银行的账户证明,当然,还有您的身份证明,这本《弗德大陆千年历史》经过特殊处理,背面有一个夹层,足够放下一把手枪。”
阿卡多不得不感叹这位管家是真的专业周到,他接过钱包,打开看了两眼,又翻开书,将爆裂黑枪放在书背面的夹层里。
没事的时候看书,有事的时候拔枪,想想还真有一种职业杀手的赶脚。
“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会把您和艾达小姐送到蒙克多镇,那里每天早上,都会有前往达尔西市的火车。”
这也是阿卡多告诉唐纳德自己要离开的时间。
这一天,天气不是很好,天上飘下了零散的雪花。
阿卡多将衣服的领子适当紧了紧,就跟随凯尔管家来到城堡门前,那里已经停了一辆灰色的汽车,汽车的前盖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在这之前,城堡的汽车被吉姆夫人破坏了,经过这么多天,也已经修好了。
艾达等在车前,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高领羊毛大衣,系着一条白色的围巾,脚上踩着小皮靴,两只手揣在口袋里,身旁立着一个方形行李箱,脸颊冻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倒有些可爱。
看到阿卡多和凯尔管家后,她连忙道:“凯尔叔叔好,哥哥好。”
凯尔管家道:“艾达小姐和您的母亲还有巴泽尔少爷打过招呼了吗?”
艾达脸上浮现一丝黯然,说道:“是,已经打过招呼了。”
阿卡多自是知道巴泽尔对艾达和自己一起去达尔西很不高兴,这不连人也都不见,但他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
菲利普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阿卡多少爷一路走好。”
阿卡多转身看着菲利普,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菲利普笑了笑,说道:“至少得唐纳德老爷能下床之后,那么,达尔西市再见,阿卡多少爷。”
“再见。”
阿卡多回了句,就坐进了车里。
艾达和凯尔管家也跟着坐了进去。
比起外界,汽车里要暖和许多,虽然没有暖气,但柔软的坐垫不断渗出暖意,倒也舒服,艾达坐在阿卡多的侧面,想要说话,却最终没有勇气说起来,对她来说,阿卡多还是很可怕。
很快,汽车发动,驶出了苹果园。
城堡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巴泽尔沉默地看着汽车离开城堡。
医务室的窗户前,躺在病床上的唐纳德,缓缓闭上了眼睛。
……
蒙克多小镇。
一座颇具历史色彩的小镇,在三百年前的黑色之夜中,这座镇子一直被冠以“疯子的安全屋”的名称,那时的蒙克多可谓罪犯和猎人的天堂。
因为位于新德里克的外围,许多被通缉的罪犯都会选择来这种地方生存,走投无路时,完全可以离开镇子进入荒野,虽然有很大的可能,这些罪犯都会被狼人等怪物撕成碎片,充当口粮,但若有一定的实力,完全可以在野外生存的更久,而非被抓入黑暗的监牢,至少,荒野中有免费的阳光。
现在的蒙克多,却是变成了一个平和的小镇,只有镇子外头厚重围墙上的爪痕还残留着些许三百年前的记忆。
六个小时后,汽车驶入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干净的街道,街道两边是各种尖顶状的岩石建筑,街道上不时走着穿着得体优雅的绅士女士,偶尔有一两辆汽车行过,安静和谐。
最终,汽车在一座旅店的门前停下。
旅店的名字是“翡翠云”,一个艾达熟悉阿卡多不熟悉的地方。
在前台办理了一晚的入住手续后,凯尔管家谢绝了艾达的挽留,直接驱车返回城堡。
艾达虽然不是第一次出门,但每次都有家人陪着,凯尔管家离开后,她的身边就只有阿卡多。
看了眼可怜巴巴望着他的艾达,阿卡多就觉得好麻烦,心说我还想让你帮我在外头打打招呼,结果又是一个缺乏社会经验的主。
“你先去房间里待着,有什么需要给前台职员打电话,我待会儿去外面办件事,顺便买两张明早的火车票。”
“好的,那哥哥你忙。”
说完,艾达就随着侍者去了自己的房间。
阿卡多则坐在前台专门为客人准备休息的沙发上,要了一杯咖啡和几块蛋糕,又随手翻开了《弗德大陆千年历史》。
这个模样柔弱俊俏且正在阅读书籍的少年立刻引起了不远处几位女士的注意。
“靠,老子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长得好看也有烦恼。”
阿卡多嘀咕了一句,快速吃完蛋糕喝完咖啡,在那几个女人准备靠近他打招呼之前就离开沙发,走出旅店,让几人扑了个空。
阿卡多先找了一个花店,在花店里挑选了一些温室里培育好的紫金花,然后跟随街道的路标牌子,询问了一些行人后,来到了一条狭窄肮脏的巷子,穿过巷子后,他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尖顶木屋前,木屋后是一小片田野。
敲了敲门,不久,从门里走出一个穿着圆领农民服装的老妇女。
老妇女浑浊的双眼仔细打量着阿卡多,说道:“您,找谁?”
阿卡多心情微微沉重,说道:“您知道老吉尔吗?”
老妇女盯着阿卡多,说道:“哦,您是阿卡多少爷吧?”
阿卡多点了点头,老妇女让开身子,示意阿卡多进去。
“吉尔他回来以后,经常念叨阿卡多少爷是个聪明又礼貌的孩子,想在死前能看您一眼,可惜一直都没有见到。”
阿卡多进入房子,发觉房子里面很干冷,弥漫着刺鼻的浓烟。
一个稍微有些年轻的妇女躺在房子角落的一张床上,嘴唇皲裂,面色惨白,在看到阿卡多后,她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我和吉尔的孩子,阿斯拉,一直生着病,大概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老妇女将一个盛放着热咖啡的杯子递给阿卡多。
杯子不是很干净,咖啡闻起来也十分苦涩,显然只是用来解渴的便宜货,但阿卡多还是将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下去,然后问道:“除了您和阿斯拉小姐,家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老妇女道:“吉尔死了以后,阿斯拉的大哥为了给阿斯拉挣取治病的钱,去了达尔西,一直都没有回来,大概是死了吧。”
阿卡多沉默片刻,说道:“我能不能看看老吉尔。”
老妇女点头道:“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阿卡多跟随老妇女走出木屋,来到木屋后的田野里。
沿着一条小路,阿卡多来到老吉尔的墓前。
老吉尔的墓和阿卡多为翠丝小姐制造的坟墓一样寒酸,只有一个小土堆,土堆前立着一个石质的十字架,十字架前是一块方形石头,石头上刻着老吉尔的名字,贴着一张相片。
照片上的老吉尔开怀大笑,脸上的皱纹生生笑成了蝴蝶。
将紫金花放到老吉尔的墓前,阿卡多静默站了一个小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离开时,他将钱包里所有的三千元现金留给了老妇人,老妇人也没有拒绝。
走出狭窄的巷子之后,阿卡多深吸一口气,身体陡然轻松了下来,留在诺菲尔德城堡的记忆中的沉重,总算随着这愈来愈大的雪花略有消逝。
之后,阿卡多在自己的账户里取了一些现金,买了两张明早的火车票,返回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