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此后的两年,我无数次企图与他好好讲道理,摆事实,他始终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信我不信,你休想逃跑,你要负责的态度。若是逼得紧了,他还能再来一出场景重现,我实在是败给了他。
114.伴读们经过书房斗殴事件,都开始对我避之不及,再没有人给我递橄榄枝。我也没有了任何心思,只想着早日出宫,离开这是非之地。
115.我今年十六了,皇后前两天找我谈话,说她已经向皇上提议,打算放一批宫女出宫。她的暗示很明确,我的心情也跟着大好。虽然皇后神色中难掩不舍,但是这一天总要到来,皇后也明白,她不能留我一辈子在宫里。
116.自从提前得到消息,我的心情就如飘在云端,见谁脸上都带着笑意。早上我哼着小曲进到凌岑房间,看到凌岑正拉扯着被子不让唐毅与明扇服侍他更衣洗漱。
见我进去,他的脸都憋红了,紧紧拽着被子,紧张地看着我。
“怎么不起床?”我和颜悦色道。
“你,你先出去,去厨房帮我看看早膳好了没有。这里有唐毅和明扇就够了。”
他的表现很反常,但是我最近心情好,也不想去琢磨他又犯什么病。既然不想我服侍他穿衣洗漱,我也懒得贴上去。于是我答应了一声,又哼着小曲走出了房间。
我在院子里随意逛了逛,和小宫女小太监们问了早,百无聊赖,坐在院中矮凳上托腮想出宫后的事情。冷不防后背被拍了一下,吓得我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明扇。
“吓死我了,你怎么出来了?”我问道。
“唉,找你呢,去让厨房烧点热水,殿下要沐浴。”明扇眨着眼睛说。
“大清早的沐浴?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我疑惑道。
“我们的殿下啊,长大了,是个男人了。”明扇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117.我稍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明扇的话。难怪早上紧紧拉住被子不愿让人看,还把我支开,原来是害羞。小孩终于长大了,用不了多久,皇帝皇后就会给他安排宫女侍寝,相信他很快就会淡忘对我的执着,也会明白,身为权力中心的男人,女人是最不缺的资源,也是最不值得他费力追求的东西。他生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更重的责任要担,一旦失败,不但是他,他身后的连家,身后支持他的家族,都会万劫不复。而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将来大家隔着宫墙,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
118.我拍拍明扇的手,表示明白了,立刻去厨房吩咐烧水。等传完话,后面的事情自有小宫女小太监去做。明扇特意出来让我去吩咐厨房,也不过是找个借口向我转达这件事而已。我坐在大树下,又开始想出宫的事情。皇后说最快九月,最迟十一月,就能安排我出宫。凌岑的生日在十月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他十四岁的生日。自从十岁生日给他做了鸡汤寿面,以后的每年生日,我都会亲手做寿面给他。每次吃鸡汤寿面,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似乎这是什么天下美味一般。我也曾笑话过他,既然这么喜欢吃,平时我也可以给他做。他却断然拒绝了,说这是生日礼物,必须在生日那天才可以吃,平时不许我做,也不许我给任何人做寿面。小孩子的独占欲,我能理解,所以也就依了他。如今马上就要离开,希望能来得及最后再给他做一次鸡汤寿面,也能全了我和他这六年的缘分。
119.大皇子成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上下。这种事情,是不能隐瞒帝后的,这可是关系到皇家子嗣繁衍的大事。皇帝很是高兴,前朝也纷纷恭喜大皇子成人,甚至有不少大臣提出了太子册立的事情。我是从皇后不虞的脸色中推测出,皇上大概是心动了,打算要册立东宫。否则按照大皇子如今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再居住在皇后宫中。若是凌岑没有被立为太子,他也到了要开府自立的年纪。
120.果然,九月中旬,皇帝下旨册立凌岑为太子,大赦天下,并恩准宫中一部分宫女太监出宫归家。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册立大典隆重热闹,东宫也修缮一新,九月底,凌岑带着众人入主东宫,迈出了他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
121.还没等众人收拾妥当,东宫就涌入了一批新人,数目众多,有宫女,有侍妾,有太监,也有官员。东宫作为皇宫一个特殊的存在,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官员的。皇帝更是下旨,要为凌岑挑选太子妃,以保皇室血脉延绵不息,皇室子孙枝繁叶茂。整个京城贵胄都沸腾了,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孩的,都跃跃欲试,十四岁的年轻太子,谁不觊觎?
122.我与唐毅,明扇等老人,兵荒马乱地安排着新人归属,熟悉学习东宫的事宜,不能给凌岑丢脸。我虽然有浑水摸鱼之嫌,可是看着好朋友们忙的脚不沾地,总是要帮忙的。凌岑这个祖宗,也忙得没有一刻空闲。成为了太子,就有专门的太子太傅来教导他帝王之术,还要跟着他父皇去上朝旁听,回来还要与太子府的詹士们商议朝政。一直到他生日前夕,我们都没有好好说上几句话。
123.这样也好,男人有了事业,就不会再为小情小爱伤神。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告别,也许不告而别,也是个好选择。皇后宫中的管事宫女通知我,出宫名单已经拟定,皇上也同意了,出宫日期定在十月初八,凌岑的生日在十月初六,刚好来得及给他过生日。不过这是他当上太子后的第一个生日,皇上已经下旨要大办,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贵为太子,东宫一切有人打理,皇上也派了有资历的大太监大宫女来东宫管事。我们这些皇子宫中旧人,权力实际上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也不知道那天还能不能让厨房给我行方便。
124.出宫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皇后也已派人通知了我爹,一切都很顺遂。十月初,我将要离宫的消息告知了唐毅,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太好了,你不适合在宫里,能出去,是最好的。”
我将这些年皇后给我的赏赐,分出一半给了唐毅。他坚决不肯收,我对他说:“我爹不缺钱花,宫中的赏赐,我带出宫也没有用处。你在宫里,多得是需要打点的地方。两年前害你卧床三月,你没有埋怨过我一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大哥,将来如果你能出宫,一定要来找我,我给你养老。”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出宫的一天。傻瓜,别哭了,能出宫是好事,开心点,将来多生几个孩子。你这样好,一定会有疼爱你的夫君,一定会幸福的。你的东西我收下了,既然你当我是大哥,我就认你这个妹妹。”唐毅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唐大哥,你在宫中万事小心。殿下虽然脾气差,但人还是不坏的,遇到他发脾气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往枪口上撞。
“行了,安心出宫,不用担心我。我六岁入宫,伺候殿下的时间不比你短,你还操心什么呢?别想那么多,忘了宫里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唐毅打断我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