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叔叔和往常一样随和，看见霍二亲切又骄傲地夸了几句，霍二的心放下一半，瞅准时机问：“谢叔，我好久没见到少艾了，外国语学院新生也没少艾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谢叔叔道：“你不知道吗？少艾出国了。”
“出去玩一个暑假了，开学还不回来？”霍二不死心地追问。
谢叔叔算是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少艾去国外念她妈妈的母校，前两天刚开学。”
霍二像是被定住了，初秋的风还带着点温度，却把他的心吹得冰凉。
霍二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问完立刻觉得自己多余。少艾妈妈的母校名闻遐迩，全世界每年报考的学生不计其数，若非提前周密计划，如何能顺利入学？
谢道嘉温声对霍二解释：“我和你王阿姨早就有准备，去年我去那个学校做演讲，认识了新上任的招生部门主任，聊起来发现他是你王阿姨的同一个博导的学长。但是少艾是高考完才知道的，为了不分散她高考的决心，我们之前都没有告诉她还有这条后路。”
霍二心里说不清委屈更多还是愤怒多，赌气说：“谢叔叔别骗我了，名校哪里是那么容易申请的，要考语言，要写好几篇申请短文，还要面试，少艾怎么可能不知情。”
谢叔叔有点尴尬：“她确实不知道。语言早就考过了，文章是她妈妈骗她练作文时候写的。杰出校友子女有加分项，少艾舅舅又投了一笔研究资金……所以六月我们带少艾去学校见了招生主任，特别批准录取的。”
霍二的表情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他家里管束得严，又有父兄遮风挡雨，他自己真没接触过什么人间不平事，唯一一次耍特权就是拿钱砸赵婧婷，结局不提也罢。
霍二向来骄傲于自己的一切荣誉都是努力换来的，是全华国最阳光优秀的富家子，身边的玩伴自然也不是纨绔子弟，将来一定会是家国的栋梁之才。
他珍视又欣赏，感谢过老天好多次的命定小青梅，居然是走关系上的名校！
谢叔叔王阿姨这样清白的学术楷模，就这样有了瑕疵！
还瞒着他，果然是心虚，对吧！
霍二气鼓鼓，连一向尊敬崇拜的谢叔叔也不待见了，再见也没说，扭头就跑。
谢道嘉在他背后担心地喊了两声，霍二充耳不闻，转个完没了影子。谢道嘉无法，给霍家当家主事的霍大打了个电话。
霍二头脑一热，开着车就出了京大，漫无目的，发泄一样跟着车流乱跑。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出城的高速路收费站。
正想索性上高速飙一飙的时候，手机铃响了。霍二把车停到应急车道，看到来电人是大哥霍勋。
霍二选了接听：“哥。”
霍大哥语气很淡定：“你把车窗打开。”
霍二照做，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并没有想象中的保镖跟上来鞠躬说少爷好我来开车送您回家，不由得问：“大哥，你没派人来接我？”
“车窗开大一点。”霍大哥说。
霍二听话：“开到底了。”
“现在清醒了吗？”霍大哥冷酷地问。
“……”
霍二挂断电话，缓了一会，老老实实打回去：“哥我错了。”
霍大冷哼一声，“挂我电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你要不是我弟，这会儿你家就破产了。”
“……哥你少看乱七八糟的电视。”
“我才没看，是你奶奶成天放。”
“我奶奶也是你奶奶。”
……
和大哥斗了几句嘴，霍二的气也就散得差不多，可怜兮兮地和他哥说：“哥我饿了。”
霍大不动声色地关切：“还能开车吗？”
霍二重燃希望：“假如我说不能，是不是就有黑衣保镖过来说少爷我来开车，您休息一下，马上到家？”
“没有。”
“行吧，”霍二委委屈屈地，“我想吃小龙虾。”
霍大看了看时间：“你慢点开，到公司来和我一起吃吧。”
回城的路上赶上晚高峰，但幸好和下班的人群逆向，路上没怎么堵车。霍勉到他哥的休息室猛吃了一顿麻辣小龙虾，吃到嘴唇肿起来，打开窗子散满屋子的麻辣味。
霍大开完会回到休息室，看到这个场面气笑了：“有没有良心，那么多全吃完了？我的呢？”
霍二特别乖巧：“家里送了饭还有汤，我都没动，给你留着。”
霍大在弟弟的殷勤服侍下吃饱喝足，从一天的劳累中放松下来，和霍二一起看霓虹璀璨的京城夜景。
“谢叔还不知道你发什么疯呢，”霍大悠悠地说，“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霍二不作声，霍大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听说少艾出国了？我以为她和你一样去京大。”
霍二烦躁地抓乱头发：“别提她。”
那症结就是少艾了。霍大看着弟弟为情所苦的样子，有点心疼，还有点不可言说的酸意。
“怎么不能提呢？”霍大语气中带着微妙的试探，“吵架了？”
“没有。”霍二嘴硬，没到半分钟就撑不住，苦恼地向大哥倾诉：“哥，我以为少艾不一样的。”
霍大敏感地回问：“什么不一样？和谁不一样？”
“……和圈子里其他家的女孩。只有她和我一样做普通学生，读公立学校，每天穿校服，努力高考……高考这个就算了，我没考，她出国。反正和那些不好好读书的二世祖不一样。”霍二回答得有些落寞。
“那你喜欢少艾，就因为她普通？”霍大真没想到弟弟的理由居然是这样。
“不是，唉，我说不明白。”霍二如今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和我是同类人。我喜欢我自己，所以喜欢她。但今天把，我突然感觉似乎少艾变得陌生了，我有点……迷茫。”
霍大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细细和他分说：“你觉得你全靠自己，但你吃的用的，都是最好；想听哪位名师的课，就能约到家里来一对一教学；家里往来的宾客，无不是成功人士。你要去上学，就有学校边的房子等你拎包入住；只要你想，就能随心所欲去看这世界上任一处风景。小勉，你还觉得自己没有享受特权吗？”
有多少人生来还需奋力生存，有多少人天资聪颖却注定不能接受优质的教育，又有多少人有天赋又努力，但被倾轧消磨，不能获得应用的荣耀呢？
残酷一点说，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就能得到回报，已经是一种幸运了啊。
霍大得出结论：“少艾足够优秀，一些方便对她来说无非是锦上添花。既然如此，你何必抓着这一点方便，就要逼迫自己否定少艾的好呢？”
霍二泪眼汪汪地聆听着兄长的教诲，仰头喝尽杯中茶，对霍大说：“哥，你给我买个实验室吧。”
“什么实验室？”
“少艾学校的。你投个实验室，这样我就能转学过去了！”
霍大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