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霍大哥来接弟弟放学，谢少艾踌躇一下，还是上了车：“大哥好，小陈哥好，我有事跟小二说，您捎我到下个街口呗？”
霍勋抬头，从后视镜看着她笑了笑，吩咐小陈先开到谢少艾住的学区房楼下。谢少艾甜甜地道谢，迫不及待地和霍二说起她的惊天大消息。
原来谢少艾已经猜到学年主任约谈可能是保送的事情，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到办公室时，看到了同班的女生赵婧婷。学年主任的说法是，赵婧婷和谢少艾在总榜并列，然而保送的名额只有一个，所以把她们两个叫到一起，商量看这个名额应该给谁。
霍勋听到这差点跳起来撞到车顶：“并什么列？学年总榜明摆着，第十八只有你一个！”
“赵婧婷说是出了点误会，学年没有把她的成绩排进总榜，如果排了的话就跟我并列。”谢少艾摊手，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霍二还是有点懵：“什么误会？”
谢少艾眨巴眨巴眼睛：“误会她不参与学校的保送推荐呗。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榜没有她的名字，但是她前几天以为没有机会就没有说，现在看名额要落在和她相同分数的我的头上，觉得自己有必要争取一下咯~”
霍大哥在前排突然搭话：“那最初排总榜的时候，为什么落下了她呢？”
谢少艾没想到霍大哥会加入对话，卡壳一秒，语气中的些许怨气也老实收敛起来：“因为她和我们班的班长都申请了国外的学校，他俩还在面试时碰上了。班长说赵婧婷拿到了offer，所以汇总成绩时候就没排她。”
霍二隐约想起是听说过这回事，更加不解：“那赵婧婷还来争京大的保送做什么？”
车已经停在学区房楼下，小陈下楼去按门铃跟谢家父母打招呼，谢少艾就在后座拱来拱去唉声叹气倒苦水：“我也是这样问啊，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话音刚落，她居然哭了诶。哎呀我真是服气，她哭得凄凄惨惨，说她家里穷，没能力供她出国，申请国外的大学只是为了锻炼体验，看看自己的实力，拿到offer也不会去的，她的志向是京大，从小向往着京大，多少次路过京大大门激动地热泪盈眶……她说班长排名时候把她的名字拿掉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而且她还说，我是班干部，加了一分，所以单看文化课成绩她还排在我前面呢，哇说得好像现在和我并列竞争是我占了她便宜一样，换成你，你气不气？”
“气。”霍二干巴巴地回应。
谢少艾沧桑地叹气，没再说话，车厢里一时静谧。霍勋一直从后视镜静静注视她，打破沉默轻声问：“那你哭什么呢？”
霍二反应不来，呆呆看着前排的大哥。霍勋只是端正地坐着，路灯的暖光将成熟男人英挺的面部轮廓投影得愈加深邃，他洞悉而温柔的目光，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经后视镜反射，在谢少艾的身上着陆。
谢少艾忽然又有点想哭。
霍勋笑了，笑声低沉轻柔：“哎，你呀。”
霍二不明所以，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霍勋瞥弟弟一眼，解释一般说：“少艾从小生气超不过十分钟，转眼就忘。既然到了流眼泪的程度，一定另有原因。少艾，对不对？”
谢少艾看着霍二询问的目光，微微点头，又摇摇头：“我刚开始是被赵婧婷气到了，想着有话好好说呗，哭给谁看呀，谁还不会哭呢，她哭我就也哭，不是真心的。但是主任突然问我，我家长是不是在京大工作，我说是，然后主任说，职工的子女在录取的时候肯定能有些门路的，所以我有赵婧婷不具备的优势。主任说假如我把这个名额让给赵婧婷，那学校就多了一个能上京大的人，希望我考虑一下，看在同学情谊和学校的利益上，把保送的机会给赵婧婷。我没答应，赵婧婷就一直哭，主任就说我自私，不为大局考虑。”谢少艾说到这忍不住扁嘴，眼泪在眼眶打转，“他们越说我越不想答应，后来把咱们班主任叫来了，老班说这事怎么能让孩子说了算，明天联系家长商量，这才把我们放回来。幸好老班没有跟着主任拉偏架，不然我真要气死了。赵婧婷当着老班的面还哭呢，说羡慕我像小公主一样，什么都有，她家里没钱，考上国外的大学也不能去，只能指望高考来改变命运……啊啊啊真是烦死了！道德绑架最讨厌了！”
谢少艾的爸妈到楼下来接女儿，霍勋下车和他们打招呼，三言两语说明了少艾遇到的事情。以谢家父母的智慧和实力，对谢少艾的未来早已有无数重保险，所在意的无非是爱女的心情。此时心里有了数，看见女儿下车时眼圈红红也没大惊小怪，含笑目送霍勋的车转出视线，才陪着女儿上楼。
霍勋的车里一路没人讲话，东湖别墅区遥遥在望时，霍勋突然问弟弟：“你放弃保送名额，想给少艾？”
霍二一个激灵，瞬间做出镇定的样子：“没有的事。”
“哦。”霍勋似乎被糊弄过去了，没有再问，霍二悬起的心刚刚放下，就听大哥说：“你做出这个决定前，考虑过风险吗？假如你发挥失常，没有考上，这种情况你考虑过了吗？”
“我肯定能考上！”霍二下意识回答，看到自家大哥似笑非笑的眼神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再说自己没有放弃保送那就是太瞧不起霍氏总裁的智商了，霍二蔫蔫地低头，向大哥坦白：“哥，你别告诉少艾，我怕她觉得欠了我人情，而且别人知道了只会说少艾幸运，忽略掉她的优秀，其实她真的很厉害。我自己考没问题，就算发挥失常，平时成绩好，竞赛成绩也不错，还能争取自主招生。再说不是有家里呢，大哥你能看着我沦落到其他学校吗？”
霍勋冷冷一哂，“少来，你想逞强，那就靠自己的本事。”
霍二点头不语，霍勋语气柔和些许，“不过你做得没有错。真正高考时候，语文英语比模拟题简单，理科则持平甚至更难，所以你失利的可能性比少艾小很多。你能想到保护少艾，这很好。”上一世这年的高考数学和物理大题难到上了新闻，考生怨声载道，自家弟弟只是觉得解题时间比平时稍久，加上英语语文格外简单，霍二得以扬长避短，轻松上了京城大学最优秀的物理专业。谢少艾虽然文科接近满分，但理科表现差强人意，踩线进京大，在霍家的运作下调剂到了语言专业。
霍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忙得一个月见不上一回的工作狂魔大哥开始特意陪伴自己，关心自己的点滴小事，兄弟情感前所未有的亲密。虽然有时还是像穿着晚礼服吃路边摊一样违和，但他不反感这样的亲近。他和这世界上的许多少年人一样，因着智力上的优异而被默认为早熟懂事，于是在大人的夸赞声中把成长的心事封存，外表越发沉默尖锐。霍勉忽然有好多情绪想对兄长倾诉，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轻而郑重的“少艾很厉害”。
霍勋沉默了很久很久，车子停在郁金香苑楼前，霍勉下车准备进门，霍勋叫住弟弟。
“怎么了？”霍二问。
霍勋看着他，目光却好像穿透他看着另一个人。霍勋似怀念又似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和霍二一起进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