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谢少艾的电话时，霍大哥忐忑又庆幸。庆幸的是现在这个谢少艾还肯向他求助，这份依赖他必不辜负；忐忑的则是上辈子没这一茬，显然昭示着命运已经走向了不可知的未来。
暂停了会议，霍勋第一时间接起电话，扬声器紧紧贴在耳畔，忍不住调高了音量，想了想，又调小一些，以免被身边的下属听到。
“大哥，能听到吗？”女孩怯怯地稍稍提高了声音，“是不是信号不好呀……”
霍勋清了清嗓子：“能听到。”
“啊啊好的。校长那边要霍小二的家长到校，叔叔阿姨不在京城，我又不敢和爷爷奶奶说，怕他们生气着急，只能给您打电话。”
霍勋的声音温和，只有身边人看得到他抓着手机的手指捏得泛白：“你做得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着急。能告诉我大概是什么事情吗？”
霍勋的嗓音拥有令人安心的抚慰功效，谢少艾莫名觉得只要联系上了他，万事迎刃而解。她定了定神，把她所知道的霍二买名额不成，正被三堂会审的因果大略说了。
霍勋静静听完，问：“对方现在要小二的名额？”
谢少艾疑惑：“啊？不是的，她排名没有小二高，争不到小二的，是在要我的。我和她并列。她们咬着小二不放，因为转让协议上签的是小二的名字。”
霍勋哪里还不明白蠢弟弟还没把放弃保送的事情告诉少艾，少艾只知道第十八名有名额，却不知这名额是怎样剩下来的。霍勋了然失笑，对少艾说：“知道了。我从公司过去大概二十分钟。”
“大哥您是不是很忙呀？小陈哥来也行……”谢少艾听到霍勋那边有人急匆匆汇报事情的声音。
“不用小陈，”霍勋立即回答，“我亲自过去。”
霍勋挂断电话，私交甚好的一个副总随口问“这么急，孩子的事儿？”
关系亲近的都知道霍家爸妈不管孩子，霍小二从小跟他哥最亲。以往霍勋也会随口“给家里小孩开家长会”之类的话，只是今日，这句“孩子”突然刺得霍勋心口一痛。
霍勋把车钥匙塞给小陈。
小陈：“……刚刚不是说不用我？”
霍勋按了下胸口心脏的位置，再开口语气恢复成了霸道总裁冷冰冰：“你开车。”
重来一世，或许有些悲剧不会重演，但曾造成的伤痕却永远地刻在心头，不得解脱。
例如车祸。例如孩子。
谢少艾来校门口接霍勋和陈助理，送他们去办公楼和韩老师会和。韩老师打发谢少艾回去上课，带着霍勋和小陈去校长室。
路上老韩试探着说“霍勉是为了谢少艾……”，霍勋立即接下去“是他自己欠历练不会办事，连累少艾”。老韩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三秒钟，做什么替谢少艾担心，看霍家护着的样子，自己当真多余。
霍勋走进校长室，满屋子的人都静了一静。他眉清目朗，身姿挺拔，自有一番久居上位的卓然气度。他环视会客区或坐或站的几人，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赵婧婷妈妈不禁止住声音，气势汹汹的记者也向后缩了缩。
霍二站在校长的办公桌旁，见哥哥进来，眼眶微红，倔强地偏头不对视。
霍勋并不在意，向会客区的众人微微颔首：我是霍勉的哥哥。您请讲。”
赵婧婷妈妈鼓足气势：“你们家霍勉仗着有钱，强迫我们卖保送名额……”
霍勋稍稍抬手：“抱歉打断。是京大的保送名额？”
“没错！”赵婧婷妈妈又来了气势，正要继续控诉，忽听这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再度语含歉意地打断了她。
霍勋眼中似乎还有和煦的笑意：“那我们没必要再谈。这个名额，已经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赵婧婷父母勃然变色。
霍勋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校领导，抬手点了点霍二的方向：“我今天来，是替小勉签保送协议书的。”
学年主任看看闷不做声的霍二，迟疑：“可是霍勉已经放弃……”
校长立刻反应过来：“这怎么行！保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小孩子决定，就应该让家长拍板的。”
霍勋微笑点头，小陈助理适时拉过霍勉，让他向校领导道歉，说都怪霍勉太骄傲自满，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两天给老师们添麻烦了。
校长主任们开始喜气洋洋地恭贺霍勉保送，赵婧婷家长和找来的记者则像透明了一样，没有人能理会他们。他们六神无主地看着霍家这位大少爷谈笑间逆转风向，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校领导们一团旋风一般捧着霍家兄弟去校园里看看景色，校长会客室里只剩下讪讪的赵家人面面相觑。
小陈助理去教室取霍勉的书包，霍勉坐在大哥的车里，低头沉默。
“少艾怎么办？”霍勉终于开口。
霍勋从后视镜淡淡看他：“她不是很厉害么。”
霍二怕大哥迁怒少艾，忽想起大哥之前说过的话可以拿来用：“哥你说过我能把名额留给少艾是保护她，做得对。”
“那你保护好她了吗？”霍勋望着校园的方向，“哪怕不是你的本意，也连累到她要被流言困扰。小二，高考前你不用来学校了，来公司学学要如何做人做事吧。”
为防夜长梦多，学校用周末的时间火速让学年前十七名都写了协议，无论保送还是放弃，都要学生签字，家长签字再按指纹。
保送名单公示的那天，霍勉来了学校。不是上课来的，而是取个人物品。
他到的时候还在上课。阳光明媚的四月天已经有几分夏天的味道，南边走廊的几个班级都开着门通风。风吹树叶的婆娑光影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交汇成温柔地河流，霍勋置身其间，如堕梦境。
他没走进教室，静默地站在高三一班后门，看着谢少艾的背影。
这周换了新组，要从教室一头把东西搬到另一头。她一个人搬两人份，不知道有没有人帮她。
她的刘海有些长了，写着字不时要抬手向耳后抿一抿。
地摊上买的发绳果然不牢靠，三个小绒球掉了两个。她发现的那一瞬间肯定会自言自语“哎呀，可爱值下降了5个点”吧。
霍勉忽然想痛哭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