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从印度一路丢人丢到新加坡!这个晚上,江海做东,他们在梁缘打工的饭馆里吃得满嘴流油,在乌节路一边大口啃着榴莲冰砖一边进行WINDOW SHOPPING,给阮奎英未来的“嫂子”虚拟挑衣服。在去圣淘沙路上,不期而遇一场了壮观的酬神活动,按咱们话说就是“跳大神”,这在新加坡显然是合法的,似乎还是个社区聚会,场面壮大。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大棚子,里面有各种酬神的摆设,甚至还搭了一个歌仔戏的小戏台。旁边卖神穿的纸衣服,一件赛一件笔挺,高高挂成一排。一个上了身的“大师”光着膀子正在给信徒们画符,有专人负责把画好的符纸在火上烤片刻,然后折叠起来放进小袋子里。旁边还有几间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屋,供着“五虎将军”、“白虎将军”,贡品除了香烛水果外,还有一排一排纸扎的鲜艳小马,很欢乐,比宜家的小马喜兴多了,江海随手将小马、大师都画在本子上,一边画还一边跟阮奎英说:“我们那儿都管这个叫封建迷信!”阮奎英也不客气,直接回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大陆人什么都不信!”
可渐渐的,江海看入了神,那些善男信女的虔诚似曾相识,对,是在印度,是和A在一起。江海有意孝敬大师,也求一挂,阮奎英却急着去赌场,使劲拉走江海,安慰他:“你去我们越南算,好多大师,比他法力大!”
不孝敬大师的报应七个小时之后到来了,赌场里,江海和阮奎英刷爆了江海的信用卡。俩人走出赌场的时候,外面已是将明不明的黎明,日光在云层后跃跃欲试,这样的时刻总会给人错觉:新的一天属于我,我想什么就有什么!
阮奎英心里很愧疚,一直替江海抱歉,江海一脸爱谁谁,日子不就是混的吗,年轻时候不混,年纪大了再混不就成了老混蛋了吗,还是当小混蛋比较好听。
“靠,今上午还有老MISS的课呢!快!”
俩人跳上了开往武吉巴督的BUS。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老MISS一脸萧杀,吓得阮奎英缩在江海身后。
“Sorry, I am late for class.”不错,江海这句很地道。
“How come(为什么)?”MISS问。
江海想了几秒,很认真,很诚恳地回答:“By bus.”
全班爆笑,阮奎英也嘿嘿嘿地笑起来,MISS一脸黑线。江海以为事情过
去了,准备走进来上课,但阮奎英知道没这么简单,规规矩矩站在门口。MISS好容易克制了一下,道:“Hey, you can’t go to the classroom like this, you should ask me “Excuse me, Miss, may I sit down?”
江海疑惑地看着老太太,不说话,不是不恭敬,而是有点长没听明白。
老太太很耐心,接着说:“fllow me, say “may I sit down“?”
江海终于听懂了,很坚定地说了个“Yes”,然后潇洒地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MISS神魂颠倒,但依然很淑女、很配合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全班狂笑,江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下了课,MISS留下江海和阮奎英。阮奎英吓得发抖,MISS安慰他:“你帮我翻译。”以下是阮奎英的翻译:
孩子,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早就大耳瓜子抽你了。你以为你在这里挥霍的是你父母的钱而已吗?绝对不是,你挥霍的是你自己的青春,你自己的前途,它们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你换一种态度对待生活,生活也会换一种态度对待你,你整天不着四六,生活就永远不给你好脸色。认真起来!神派你来新加坡,不是让你这么鬼混的!你有你的使命!
MISS的话像一剂镇静剂,说得江海哑口无言。
江海爬上武吉知马山,对着大海坐下,此刻他分外想念北京,想念钱有用,想念A,想念一切说着乡音的人,甚至还有丁人人。丁人人还是不够疯狂,如果她此时追到这里,江海就会委身于她,也许,就这么一辈子了。江海拿出速写本,在本子上画着记忆中的A。阮奎英默默坐在他身后,不知道说什么。看到江海不停地画,突然冒出一句:“大哥,我死也要帮你找她!”
江海惨淡一笑,天这么广,海这么远,这辈子,他可能找不到A了。
江海给钱有用打电话要钱,坦白了自己来新加坡以后的所作所为,坦然接受钱有用狂风暴雨地抨击。钱有用实在不习惯江海如此虚心认错,骂着骂着心虚了:“哥们儿,你没事儿把?别吓唬我啊,不行就回来,北京欢迎你!”
江海叹了口气:“我还是想把英语学好,要不太丢人了,麻烦你再汇点钞票吧。”
竟然知道丢人了!这觉悟不是在北京能生发的!钱有用心里好大震惊,心怀疑惑但怕刺激江海也不敢多问。凡事总有个限度,反正江海还没到底线,就由着他吧,毕竟是人家孩子,说是托付给咱让咱管制,咱也不能真来治人家儿子,于是,麻溜地赶紧汇了钱过去。
新加坡有三座并列第一的高楼,高度都是280.1米,66层的大华银行广场就是其中一座。280.1米,这是新加坡国家航空局允许的最高高度。出国前,江海在北京的大华银行办了信用卡,现在他来到了大华总部。这是他第一次进新加坡的银行,不免好奇和摸不着头脑,东张西望之际,身边传来天籁之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江海呆呆回首,一片混沌之后,如开天辟地,A的笑脸渐渐明朗。
五
再遇梁缘,江海自然石心花怒放。梁缘大吃一惊,但依然很职业地指点江海办理业务。钱有用这厮太贼,竟然不通知一声就把按月汇款改成按周转账,账面上只有可怜的五千人民币。江海一边心里骂着老钱,一边坐下来一眼不差盯着梁缘,这回她可跑不了了!
终于挨到下班,一出门,江海伸手挡住梁缘:“我要投诉你!”
梁缘不屑:“凭什么?”
“凭你不懂礼貌,不辞而别!”
“我为什么要对你讲礼貌?”
“咱们是老乡啊!”
“北京有两千多万人,我有两千多万老乡!个个让我讲礼貌,我讲得过来吗?”
“我跟他们不一样!”
梁缘停下脚步,打量江海:“没看出来啊!人品相貌都没有惊人之处——别告我你爸在中南海扫地。”
“我爸他老人家要扫地也在天堂扫呢!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是你也稍微含蓄点,不管怎么说,你还欠我钱呢!”
梁缘一愣:“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去乌代普尔水上皇宫坐车的车钱,是我付的!”
梁缘松了口气,拿出钱包:“多少钱来的?”
正准备点钱,李思汗的电话来了,梁缘倒是毫不避讳,习惯性说了句SORRY就接通了电话,没想到只听了一句,她就拉起了脸,质问电话那头的李思汗:“为什么又爽约?上周就说好了!”
李思汗照旧解释了一番情非得已的理由,梁缘也不听,直接挂断了电话。江海这才发现,她握着电话的手上,一颗硕大的钻戒反射着热带的阳光,熠熠生辉,刺得江海脑仁发疼,情绪也一落千丈,王顾左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肩上突然被梁缘拍了一把:“走吧!”
江海不解:“干嘛去?”
“本来跟我男朋友越好去小印度看DEEPAVALI,他突然有事去不了,咱俩去!”
“合着,我就是个替代品?”
“行啦,别撒娇啦!我请你吃著名的咖喱鱼头!”
梁缘大大咧咧勾住江海的胳膊,连拖带啦,上了公共汽车,突如其来就第一次肢体接触了,弄得江海很郁闷:第一次就这么糟蹋了,与自己设想的种种浪漫情况全都不搭界!
正郁闷着,小印度到了!江海早就听说过新加坡有这么片地方,相当于美国的唐人街,这是华人世界的印度街。因为梁缘的缘故,他一直想来又不敢来,本来就有心事,再勾起更多心事,可怎了得!没想到,他这就来小印度了,而且是和“心事”一起来,还是沾了“心事”男友的光!苍天在上,您到底想怎么下这盘棋?
印度本就是视觉盛宴,节日的小印度更是一片流光溢彩,令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各种你无法命名的漂亮颜色。所见之处,是用灯和鲜花精心装饰的街道和寺庙,朱砂涂面、穿着传统服饰的印度男人,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穿着艳丽纱丽的印度女人在街上悠悠荡荡,或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屠妖节deepavali是印度人的新年,也叫大森宝节、万灯节,是印度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梁缘和江海被热闹的气氛感染着,东张西望,人流如织,江海偷偷低下头,看见梁缘带着钻戒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仿佛触电似的,心下两动:第一动,为了那只属于他真爱之人的手,第二动,为了那只手上该死的钻戒!江海这情场老江湖,一眼便知那钻戒的出身和令他肝颤的价值。
“喂,快看快看!”只见一个印度妇人坐在家门口正在一个巨大的铜盘子上撵着细细的沙粉作画,旁边一个黄头发女老外也穿着纱丽一板一眼地学着,俩人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画好的大铜盘子,白色的底色,上面用五颜六色的沙子洒出吉祥的花卉,煞是美丽!
“好漂亮啊!”梁缘蹲在铜盘面前,轻声赞叹,“这个图案我认识!”
江海也蹲了下来:“我也认识,这个图案是爱的意思!”他看着梁缘被灯火映红的脸颊,咽了一口唾液,鼓足勇气:“RITA,我……”
“你怎么知道我叫RITA?哦,你看见我的胸卡了!真流氓,专往女孩那里看!”
梁缘说完跺脚起身走了,呲得江海直牙疼,等反应过来,梁缘都走出去十几步了,他拔脚就追,一把抓住梁缘。
“哎呦,干嘛,打劫啊!”
江海意识到自己劲使猛了,不好意思松开手:“我怕你又消失了!”
“不会的,我还欠你钱呢!我这人就怕欠别人的!走,我请你去吃全新加坡最好吃的咖喱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