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24号，今天是大寒，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雪花和大风不约而同地笼罩在宁谐市，银杏树的枝头又开始一层一层地谱写着冬日恋歌。圣熙中学终于承受不了日复一日的人群往来和喧嚣吵闹，在这天下午送走了最后一批放寒假离校的学生，迎来为期一个月的沉寂。
被困守在天空那头的云雾，不甘搁浅在冷酷的大气表层，终于斩断了压迫，在天边撕开一个口子。残缺的蓝色被风无情吹散，默默担当背景，黑灰色，灰色，灰白色，白色，渐变的色调层层递进，涌出没有缝补好的那片归属地。
一团又一团的云，沐浴在落日的光晕中，一点一点地被阴影吞噬，像在高温下化掉的棉花糖。
根据圣熙中学传统的“培优补差”活动，各班根据学生成绩分成人数不等的多个组，优生差生各占一半，在寒假期间要求每个组完成自行组织优生间互相探讨、优差生间互相帮助的任务，并且每天拍照记录。临放寒假时，张义把这件事交给叶梓忆着手，我们班55个人被分成九个组，最后一个组刚好多出一个人，我、林陌、林瀚、于果、路晓楚还有乔小满被叶梓忆分到了她所在的多出一个人的组。
为了尽快填好学校布置的答卷，我们约好从寒假的第三天开始就每天一起去市图书馆做寒假作业。林瀚还建了个只有我们七个人的QQ群，名字却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格，叫飞出的角落。
QQ窗口震了震，深沉地“咳咳”了两声：
“林瀚，取的什么名儿，真是。”
“多好，是不是想夸我有水平。”
“切，有没有水平心里买点儿数？”
“对了，哥，我爸让你一会儿上来吃饭，我就不下去叫你了啊。”
“嗯。”
“你俩这还闲聊上了，是吧。”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个叫叶子旁的果子发的，头像是叶梓忆跑步时的侧脸。
“明天是九点去图书馆吗？”路晓楚问。
“对，”乔小满的聊天气泡立马弹出来。
也许陪伴是最怂的告白吧，《我喜欢你胜过削好的水果周末的零食延后的死线冰镇西瓜正中间的那一口肆无忌惮的赖床和空调房里盖棉被的感觉但我就是不敢告诉你》，你特有的《万有引力》，《白色球鞋》的后跟，喜欢喝的《橘子汽水》，干净的《侧脸》，总让《我乐意》去诉说憨憨的《纸短情长》。《忽而今夏》，我曾经的《小幸运》，最期待的《关于你》，以为会《再见，再见》，没想到最后却《不说再见》。
我爸我妈得知圣熙中学在寒假还有“培优补差”这样的安排，很是开心，还夸赞不断，“当初让浅浅考圣中还真是考对了”，“是啊，就得经常督促孩子们学习才对嘛。”果然天下老师一般心，比起书本楼宇的修筑，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更在意莘莘学子是怎么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
腊月二十几的街道上，到处轻声和唱着红色，浓浓的年味蜿蜒盘旋，一直蔓延到很远。
我坐在林陌的后座，戴着粉色的手套，裹着肥厚的红围巾，只露出一副眼镜和一头蓬松的头发。
“林陌，你戴不戴手套，”我把揽在林陌腰间的手晃了晃。
林陌托自行车手把的拳头已经冻得紫红，“不戴。”
“我冷，给我吧，”和我们同行的林瀚觊觎我的手套，还伸出一只手来准备直接抢。
我抓着林陌的米色羽绒服更紧了，“不给，这是林陌送我的手套。”
“我哥送的？”林瀚安静的笑容开始沉默，“那我更要戴一下了。”
我看见林瀚探过身子抢手套的时候自行车不停地摇摇晃晃，还发出“嘎吱”的声响，“诶呀，给你给你，别一会儿摔倒了。”
“哈哈，小香菇，”林瀚戴上我递过的一只手套，嘴角边点了两颗深刻的梨窝，“你怎么这么好骗。”
“林瀚，你脸呢，怎么这么讨厌。”
“这儿呢，这儿呢，脸在这儿呢，”林瀚把手套挨紧自己的脸，享受的样子令人作呕，舌尖划过上下嘴唇间，自带循环特效，跟着“略略略”的续音。
林陌浅浅地笑着，被一串热气点缀的“你慢点儿”缓缓冒了出来。
等自行车停到市图书馆门口时，路晓楚和乔小满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你们来了，”离乔小满挺近的路晓楚向开挪动了下。
“嗯，”我应了一声。
乔小满看见林瀚和林陌停下自行车走过来了，快眯住的眼睛从缝隙中闪烁出兴奋。
“昨天那一把打的，诶呀。”
“啊，对面有一个英雄玩儿的真牛逼。”
“哪个。”
“就……”
他们三个聚在一块儿就开始讨论英雄联盟，激动得像多久没见面一样。那时的我不是很懂男生的这些游戏，甚至很不解他们竟然能从那么枯燥的界面里找到乐趣。
我站在旁边有点尴尬，把围巾往低扯了扯，客气地问路晓楚，“你们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长时间。”
“噢。”
“你的手套挺好看的，”路晓楚伸手摸了摸，“我见过林陌有一副一样的，颜色不一样。”
从围巾蹿出的呼吸捂热了我的眼镜框，我透过朦胧的视野望着那片粉色。
我和路晓楚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叶梓忆和于果才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来了，整整迟到了十五分钟，等我们结伴走进图书馆时已经差不多九点半了。
市图书馆内的装潢很高大上，让人第一眼看着就感觉很高级的那种，到处涣散着实木香和书纸香。门口左边的一排都是摆满书籍的木制书架，沿着一面墙，一直到图书馆看不见的尽头。右边是放置有序的桌椅，大部分都坐满了人，有空着的位置也几乎都被放了书或其他东西占着。
“就坐那儿吧，”叶梓忆指着靠近窗户口的两排座位。
林陌向往常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作文素材》，直接翻到有折痕的那一页。
“听吗？”林陌把耳机的一端放进我的耳朵里。
“嗯。”
林俊杰舒服的声音路过圈圈缠绕的耳机线触及耳膜。《因你而在》慢慢地燃烧着这一刻的心跳，《修炼爱情》嚣张地点亮了这一刻的幻想。
跳跃的时光总以那样的桥段开场，等风吹过窗纱，等你贴近身旁。于果冒着被打骂的风险刻意找叶梓忆讲题的场景，路晓楚瞻前顾后却掩不住欣喜地给乔小满写解题步骤的画面，林瀚伴着阳光专心看漫画还时不时写纸条撩逗我的模样，还有林陌不厌其烦的眉眼和时常被气到要弹我脑瓜蹦的小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