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英语模拟试卷装进书包，准备中午回去给我妈一个完美的交代，拉拉链的时候，看见悬在拉锁上的史努比钥匙扣，突然回忆起昨天晚上失眠的场景，“林瀚，跟你说件事儿，”我踢了下林瀚纯白的鞋面。
林瀚蜷在桌面上的身子端立起来，没怀好意地笑着，“什么？终于鼓起勇气要跟我表白了？”
“想得怎么这么美呢。”
“哦，不是啊，”林瀚撕开一颗旺仔牛奶糖，含在嘴里，又把头歪成前几秒的样子，阵阵的牛奶味像能够穿透云层的箭矢，突袭吊在天花板上的扇叶。
我随手在林瀚笔袋里也拿了三颗糖，“你记得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个小布娃娃吗？”我撕开包装袋，大口嚼了起来，“就是那个樱桃小丸子。”
“嗯，”林瀚把两只胳膊托到下巴下，眼睛还是闭着的。
“我后来有一次和叶子去夹娃娃的时候，夹了个一模一样的，我花了三十多个硬币呢，然后前几天才发现，它竟然不见了，”我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我没注意到林陌停下了正在抄写的一句古诗词，抬起的眼皮下泄出有些不自在的晴朗来。
林瀚选择性地只听见了后面几个字，课间的好梦就这样被惊扰了，“你把我送给你的那个丢了？”
“你送的那个没丢，我夹的那个丢了，”我很无奈，他是怎么做到忽略掉前面有用的信息而只截取了后面的几个字儿的。
“那还好，哈哈，”林瀚的一双梨窝像吸了一口辛灾乐祸。
“咳，”林陌的眼神忽闪忽闪的，“你怎么判断那两个布娃娃哪个是哪个的，”浅浅的薄荷味道漫出他的嘴角。
“很简单呀，我丢的那个，我每天晚上搂着它睡觉呢，”我对着林陌露出的笑不禁变得软塌塌的，“上头，还有我的口水呢，”我小心掐着嘟起的嘴，好像这样就可以否认刚刚说出口的事实一样。
“那你以后搂着我送你的那个睡觉呗，”林瀚倚着框成“支架”形状的手臂，一脸轻松。
“不行，我得今天再夹一个去，晚上不抱着它，我睡不着，”我举着自己的小镜子，眯起眼来瞅了瞅快要把我的灵魂折磨殆尽的黑眼圈。
林瀚笑嘻嘻地看着我，“正好，今天是星期五，不上晚自习，一起去。”
“和你？”我打了个哈欠。
“还有我哥，”林瀚撑在桌面上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搭在林陌的肩上了，“是吧，哥，你也去。”
“嗯，去，”林陌这次答应得倒挺利索，流徙在他眸子里的满足让我总觉得他又在预谋着什么。
我想着他俩学习那么好，把理科思维用到夹娃娃上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正好还能帮我省点儿钱，“那，好吧，咱们一起去。”
宁谐市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有很多家供青少年娱乐的场所都是后建的，但我们平时只去明清街对面的柠凯大楼，因为一楼的门面是一整排的快餐店，吃饱喝足了会经常去楼上逛逛。这幢建筑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就有了，算得上是宁谐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是当地一个煤老板在市区的附属产业，以服务业为主的商城。一共五层，二层是各种名牌专卖店的聚集区，奢侈品居多，三层是个大影城，听说最近引进了“3D”这个新元素，四层是餐饮的店铺，宁谐市很多招牌式的老饭馆在这儿都有分店，五层是最热门的娱乐场所。
下午放学后，叶梓忆说她马上又要参加一个大型的钢琴比赛了，她妈妈管得严，要求她勤练习，不让她这几天瞎跑，没办法和我们去柠凯了。于果说他们小区那片一天停电，要早点回家带她妹妹在外面买饭，也不能和我们去。五个人的狂欢就这样被迫缩减成三个人的娱乐。
“哇，林陌，你看这个里面，都是樱桃小丸子，”电梯一升到五层，我就忙得迈出脚去，小碎步跑到一个装了有小半箱樱桃小丸子布娃娃的夹娃娃机前。
“一个个傻傻的，长得真像你，”林陌浅笑着说道。
我轻轻摸了摸被LED灯白光映照的玻璃，盯着里面一堆一模一样的樱桃小丸子，“不准你亵渎我的爱伴。”
“爱？伴？小香菇，语文成绩好，说话都这么隐晦了，”林瀚站在和我平行的位置，也把头凑近那层厚厚的玻璃。
“心爱的玩伴嘛，姐姐教你啊，这叫缩句，”我转过头的时候，林陌正双手插着裤兜，朝旁边的娃娃机走去了。
“嗯，缩得真好，”林陌的嘴唇小幅度动弹着。
我也收起弓着的身子，紧跟在林陌后头，“哇，叮当猫也好可爱。”
“还有皮卡丘，”
我像一个导购一样，嘴里不停浏览着在场的所有卡通人物的名字。
“那个……”林陌顿了顿。
“龙猫，龙猫诶，”我指着眼前的娃娃机，“林陌，你不是喜欢它的吗，我记得你还让我画了几张龙猫的动漫图。”
“哥，你什么时候有这癖好了，”林瀚挤捏着自己的下巴，凝视林陌的神色没有半点要消退的意思。
林陌静置跳动的目光里细数着悄然的柔情，“额，也就前几天吧。”
“小香菇，你到底要抓哪个？”
“就，第一台机子，樱桃小丸子呀，”我还在一台机子挨着一台机子地搜索着，好像这样继续下去也一直不会腻。
“那你在每个机子前都展览这么长时间？”林瀚提了下我的书包，又重重放下，表现出“瀚式”惊讶。
“我复习一下自己的童年嘛。”
“嗯，这个理由好，”林陌未曾有过的欣喜飘散出眼底。
“今天就全靠你俩了啊，”我从收银台那儿换了一把硬币，“我请客。”
“敢不敢再多拿出点儿诚意来，就20个？”林瀚数了数，笑容冷却了。
“嗯，不能再多了，”我装作一脸认真，夸张地擦了擦眼角，语气中融进抽泣的音调，“我家里前些日子破产了呢，你就……”
林陌拽着林瀚的书包带，冷冷地说道，“快点儿，我还要赶着回家。”
男生果然是动手能力强呀，每次都一抓即中，他俩在保安叔叔严肃的注视下，把五层的十台机器挨个抓了一遍，最后十个布娃娃，满载而归。
“你们怎么这么厉害？”
林瀚灿烂地咧开嘴，像是晚霞下最好的安排，“嘿嘿，瞎玩儿的，运气好而已。”
“原理也不是很难，可以通过爪子回摆的力量，把娃娃甩进洞口。”
林陌一本正经的话让林瀚的嬉笑开始荡然无存，“喂，要不要这么炫。”
“都开始喊喂了，把我称呼都忘了？”
“某人不也是，明明嫌这些卡通人物幼稚，竟然还说喜欢龙猫，什么时候开始的，嗯？我怎么不知道？”林瀚戳了戳林陌手里拿的一对龙猫布娃娃。
“什么都想知道。”
“我是你弟，我有权利知道。”
“又不是亲的。”
“那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我从来不讲究这些。”
“我让你讲究讲究。”
“别挠我脖子，痒，”林陌被林瀚环住了脖子，“林瀚，”林陌的表情一时失去管理。
“还讲究不了？”
“讲究，讲究。”
“我心地善良，先放过你。”
林陌挣脱了林瀚的魔爪后，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里，两个人又是一阵喧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