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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 王队长为儿定苦计 二姐妹送弟上浮山

书接上回,话说那懒人伍家玉,一心要找学习的捷径——来试验睡觉学习法!

虽说自己也认为荒唐——可毕竟一些内容,真的在梦中就会了!这可是不假!

试验一下——

他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天亮——什么梦也没有!

不禁有些失望!——“想入非非、世上哪有睡大觉就能学习的事呀!”

第二天晚上,又到哈欠连天的时候,他又胡思乱想:昨晚是额头伏在书上睡的,才做了那个梦,今天这一章节更难看懂,我再来伏在上面看行不行?

懒人就想找懒法子——这样的事和想法,要是让别人晓得,还不笑掉大牙!可他是认真的!

“睡觉不到床上、还把灯点着,你爸要是看见了,还不又要把屋顶骂塌下来”妈妈进来一口气吹灭了灯,原来天亮了,这一夜,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最后一回:他仔细地回忆了第一夜的情况,他发觉,自己有个重要的因素没加进去!得先把书上符号记住了,睡前再捏几次胸前的浮石,还要念上几遍道士的偈语,对,就这样———再试验一回!

果然奇迹出现了:这回,他一下子明白了好几堂课也讲不完的内容!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胸前的浮石:你还真是个宝贝呀!

这是个秘密,我得保守住,跟谁也不讲——再说,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只会笑我懒!

后来,他又试验了把书当枕头的方法,果然也行——看来这前额和后脑勺、没什么区别!

能躺在床上做梦学习,当然舒服多了!这也是他不折不挠、潜心研究的成果!

“得了懒黄病吧”家里人看他没学几天,便天天睡觉,不禁摇头叹气“把床档都睡断了”——伍家玉有苦说不出,他自己清楚:这睡觉,想次次真睡着,也不容易,也是个苦差事!

在人们一片嘲笑声中,中考很快就来,伍家玉觉得好多东西还是没能学完,要是早发现这个学习方法就好了。

算了,有多大能耐使多大的吧!

一考完,伍家玉只觉得自己还有许多题都没做,心里涌起的那点希望也早就消失了。

但也还抱着侥幸,天天有事没事地就在学校周围转,希望能得到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可一连等了十几天,直到别人的分数和录取通知都来了,也没见到自己的!

“好歹也有个分数吧”他想。

正准备厚着脸皮到老师那问一下,这时忽见到校长迎面走来,正要避开,只听校长没好气地对他说;“你还到学校里来做什么,连抄都不会,没有你的分数,毕业证拿不到的”。

伍家玉听了,心里象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果然这是真的了!

怔了半晌,用脚踏起地上一块有点突出的石块:也好,不用再上学了。

回到家,他就把他就把书包、笔、书、本子等等一古脑儿扔到了墙角——放假,永远地放假了,他心里酸楚——做什么事呢?

家里人也晓得,农活是指望不上他的,只是招呼他,不要害人家田地里的秧苗瓜果……

他玩自己的东西:光着个膀子,露着两肋排骨、敞着削肩、扁胸,肩上搭了条老布毛巾,一条布口袋缠吊在裤腰带上,背上一根一丈来长的竹杆子——到塘边或是田里钓青蛙!

这事以前也做过,可今年特别怪:钓上来的青蛙又多又肥,羡慕得小伙伴们眼都直了!别人都叫他可能是青蛙头目!

每当钓回不少的青蛙,看着家人吃得香香的,他也很有些成就感!

青蛙钓厌了,换新事:掏泥鳅!

大中午,气温在四十度边上,他赤膊光头,一个人到田贩里掏!

泥鳅这滑头滑脑的东西,最怕热,这样的气温,它们都躲到了田埂下的小洞穴里乘凉、午睡,把搪瓷缸子对准洞穴口,用手轻轻伸进去,往外一掏,那一窝迷迷糊糊的泥鳅就都到了搪瓷缸里,顺势把缸口往上一抬,泥鳅就全到了自己的破淘米箩里!

这是一个乐子,但做起来也还是有一定的难度,那深不可测的小洞里,究竟有什么谁能肯定?

手伸进去,里面冰凉,有时是泥鳅,有时是只青蛙,有时是只癞蛤蟆,有时,有时就是一只螃蟹,或者干脆就是一条火龙蛇,那螃蟹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夹起人来都是既恐惧又痛得很,要是摸到一条蛇,小的还好说,大的说不准会缠上自己……

可这个暑天也怪,他做什么成什么,家里泥鳅吃不完,还有晒干了的备用!老伍一家人看他念书不行,干这事在行,也只好对别人解嘲;一劁猪,二打铁,三掏黄鳝四捉鳖——他这钓青蛙、掏泥鳅的事,干好了也不错!

这天中午树头都不动,风象屏住了呼吸!

天气酷热,热得连树上的知了也都一声不响的歇息了。

他一个人站在离家不远的田贩中间,掏洞掏得腰也有点酸痛,便在田埂边立了一会,放眼望望四周,所有的水田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一片白茫茫地都在散着浓浓烤人的水气!

看到这里,想到一会还要顶着烈日下田的父母和姐姐们,他们是多辛苦,又想起自己以后也要一样,鼻子不禁有点微微发酸!

这时忽然想起前不久在突击背书的过程中背过的一首诗来: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正想再往下背,想到最后一句是公子王孙把扇摇,停住了:别的句子都还合眼前的情况,只是这最后一句不合:公子王孙那是封建社会的东西,现在哪里还有?

他抿抿嘴再歪歪头想:我不如把这后面的改一下——他在嘴里咕噜了半天,果然也编出了顺口的,自己念了几遍也挺高兴: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老子早上把青蛙钓,中午又把泥鳅掏,不念书来多逍遥!多逍遥…………

念了几遍多逍遥,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索然无味地停住,四望茫然,再低头看看胸前挂着的那块虽让妈妈姐姐们经常擦洗的石头,不禁有些惆怅——也不见它有什么灵呀!

正准备弯腰再探洞穴时,忽听有人喊:家玉,你快到家里来。

伍家玉抬头一看,是三姐正边向自己跑来边喊,他答道:么事,这么急?

伍家玉警惕地问——大凡家人来找,大多没有好事!

三姐见他呆呆地,着急地喊道:你那班主任来家了,你还不快回去看看。

家玉听了,心里一惊:又有什么事找上我了呢,这回从放假到现在我可没破坏过学校里一样东西了。

三姐说:这回好象不是什么坏事,你那班主任正和家里人在说说笑笑地,我在门外没听清,他们便叫我来叫你了。

家玉听了,感到事情好象是不太严重,他先把淘米箩小心地递到田埂上,把泥巴手在田水里略为漂了漂,便背上他的行头,跟着三姐快快往回走。

三姐道:我走前面,先到家里看看有什么事,要是不好,我打个手势,你就先跑走再说,免得当着人家的面,不驮个狠打交不了差。

家玉听了,便放慢了脚步地跟着。

三姐进屋了,他在后面一边慢腾腾地挪着脚步,一边集中眼力向门里探索!

这时,忽见班主任走到门口,向着自己招着手喊:伍家玉,你过来。

伍家玉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一进屋,他的贼眼挺快,一下子把眼前的形势看得很清楚:班主任和一家人都在笑逐颜开的!老娘还在擦眼泪——那是高兴的泪!

见伍家玉过来了,老师把手里一张厚厚且盖着红公章的纸边递给家玉边说:你今年考得还不错,全校只有三个人录取到浮山中学,你也被录取了。

伍家玉听了这话,懵头懵脑地没明白过来,本能地接过那纸来看!

班主任知道他很意外,说道:本来这通知单早就来了,只是校长看后觉得你不可能考得这么好,肯定你这分数是抄的。所以他把通知扣了下来,并且查了一下你前后左右一同参加考试的同学的分数,见你边上的同学分数都不如你,这才慢腾腾地把通知单发了下来。

原来如此!

但伍家玉第一感觉不是高兴、而是受到了校长极大的污辱!

只是当着老师的面没好说什么,看看家里人的一张张笑脸,自己心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虚荣相交织,不知怎么就冒出了一句:我可没抄,再考一遍我也不怕。

班主任摸着他的头道:“校长之所以要查一下,是因为刚开始听到你也考上了,他便和几个在当场的老师打赌说:伍家玉要是能上浮山中学,我就围着学校倒爬三圈子。

等见到通知单后,他下不了台,所以才装模作样地查了一下。没人怀疑你的”。

老师这样说了,伍家玉心里才转而喜悦起来,对着手中的通知单左看右看,果然是真的,就象是做梦的一样。家人叫老师快坐,老伍催着伍大嫂快快备饭,老师把家玉胸前那块石头拿起来看看,虽不明就里,但猜大约是本地的某种风俗习惯,和别人家小孩戴个手镯项圈差不多的事,也就没多想,只是随口说了句:这石头好漂亮!

哪知老伍听了,便大喊道:老师,你可不晓得,这石头真的有灵——然后他把这块石头的来历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班主任直皱眉,老伍说在兴头上,他也不看人脸色,末了还说:家玉这回学习好,和这石头肯定有关系!

那班主任,本就是个智慧深邃之人,经过特殊时期的一番忽悠和下放到农村的打磨搓捏,他现在,显然已是个世事通明、人情练达的高人达士了。对老伍把这块石头说得那么神奇,便适时冷冷地对他和他的家人道:“再好的石头,也只是个装饰品,哪有戴上个什么东西学习就能好了的!你能上浮山,还不是你这两个月来用功的结果。你虽天生的聪明能学,但毕竟以前的基础太差,这回考试多少也有些临时抱佛脚的侥幸,到浮山中学那样的重点学校的学生,都是本地区最好的,人家学了多少年才能考取,你这一下子就上了,怕到时不被人家拖死了才怪”。

这话说得老伍一家人都面面相觑,班主任再进一步给他们降温:“据我所知,那浮山中学的新生一到,便要进行一次摸底考试,看是不是有人不合格,要是真不合格,基础知识不牢固,到时还是要退回来的”。

这话说得家玉心里凉嗖嗖的:“自己以前确实什么也没学呀!,到时要是被退回来,那好丑哇”。

突然,伍家玉想到了自己那独特的睡觉学习法,心里有底了!

虽无法讲出其中的奥妙,但他还是毫不谦虚地说:不怕,我有我自己的学习方法!

“一下子就得意忘形了”班主任笑着斥责;古话说得好,书山有路勤为径,方法再好也是要以辛苦做底子,难道睡大觉也能学进知识!”

“我、我就是边睡边学的”伍家玉小声嘀咕。

班主任愣了一下,但还真没觉得不可理喻,他若有所思地道:是有些科学家在梦里解决了一些问题,可、可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多也是在艰苦努力后才发生的”

看伍家玉半信半疑,他只好语重心长地道:你用暑假里的这段时间,把中学的课程好好再补一补,不要老是抓黄鳝摸泥鳅的!”

说着,侧身专对老伍一家人道:你家这伢,依我这两个月看来,他外表虽好象顽皮乖舛,其实内心敦厚温良,你们都要引他上正道,虽不一不定能成大器,也必能有益于社会……看见老伍一家不太懂,老师于是和老伍他们略点点头,便对伍家玉说了声:你好自为之!便晃着走了。

送走班主任,伍家玉看家里人有些提心吊胆的样子,他大言不惭地说:学习那有什么难的,我就边睡边学!

几个姐姐都在劝他不要任性,只有四姐有些不屑地嘟噜了一句:瞎猫碰到死老鼠!

老伍,乐呵呵地也立马表态:管你怎么学,只要学得好,以后什么事也不要你做,你就专门念书,不要再钓青蛙摸泥鳅了。

四姐看刚才没人理她,便又在一旁鼓着嘴小声一句:他钓青蛙是为了耍,谁强迫他钓青蛙摸泥鳅了。

大姐看不过去,便对四姐说:小四子,你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也没要你做什么大事。二姐三姐这才想起刚才小四子讲的话来,觉得她有些扫兴,都乱纷纷地说道:你是不是看弟弟考试考得好点,就不服气了?你别整天绷着脸,好象我们差你钱似的!

“我们要是有时间念书,谁会比他差”四姐不饶……

伍大嫂见她们又要掐起来,便少有地大声喊道:好好,你们慢慢吵,人家田里稻子都快长出来了,我们家那一个大四斗,还是光板子,都不想日子过了吧。老伍也自知,自己暗地里不让几个女儿上学是自己理亏,便赶忙打住说:人各有命,谁叫你们投错了胎,再说你看看现在的农村里,有多少女伢子念书,不都是只要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吧。

接着又不让人插嘴地说;现在队里的牛肯定闲下来了,你们吵,我到队里找人运牛去。

大家兴奋过后,看到这样乱争,只觉得扫兴没趣,于是便各自干起自己的活来。

老伍急急地往生产队里走——穿过屋后茂密的杂树林,沿一条林中的梯形小道,爬上了高坡,走不多远,便快走到了队里的稻床边,远远地就望到那稻床那边的一棵大枣树下,有两个人正在叭纸烟。

他眼一瞟,便知道这是王队长和黄子玉那小姑爷钱安二人没事在聒白扯蛋。

他晓得自己这运牛的事,这两个人指望不上——真的要是和他们碰了面,自己少不得要赔上两棵长长的丰收烟不说,更为可怕的是——几天前,他就听说王队长受伤了,队里不少人都拎着鸡蛋或老酒、或红糖的去看了王队长,而自己,装着自己家和队里隔得远不晓得,所以一直没舍得送——也是能省就省的意思。

所以现在,他远远地一望到这两尊菩萨,便装着没看见,从远远的边上就溜了过去。

各位看官,你说这王队长皮粗肉厚、腿壮腰蛮的,怎么没事就受伤了?

这鸡窝队虽说不大,但生疮起戗的事也还是有不少的,书家一支笔,一时难以面面扑到,现话分两头,扯一小段来描补一下其中原委:

因为晚稻秧大多都插下去了,队里各家大多都略为松了口气。

也就在这天中午,王队长,又从一户人家蹭完酒出来,他穿着个大裤衩子,赤敞着的上身上,肩上搭了条跟抹布似的大手巾,他一边用这大手巾捺着油嘴,一边踉踉跄跄地正往回走!

朦胧中看见稻床边上,那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枣树下,有几个小媳妇老大嫂的身影在晃动。他钭吊着眼,向那几个人影子瞟了会,看不真切到底是谁,他是个爱往人堆里钻的人——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偏向了那大枣树。

离稻床越来越近,他耳中又闻到了几个女人的嬉笑谑骂,好象是在说自己——忽然他感到有些内急,迷迷糊糊之间,他便几乎本能的,瞎踉了几步,窜到了那大枣树后,一只手扶住树干,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掏出黑不溜湫的棒棒鸡,冲着大枣树树干,哗哗地就撒了泡尿!

然后用力地抖索抖索了几下,边往裤衩里塞鸡鸡、边踉跄着转到了大树的前面来,冲着几位或是在稻床上看稻子、或是在闲纳鞋底、剪鞋样子、粘鞋帮子的一群妇女笑道:

三个鸦雀一台戏,大中午的,你、你们、没事不、不困觉,在、这、这里等男人呀?

众妇女中一位高胖大嫂边挖了一针鞋底,边笑着道:王队长,你吃饱喝够了,不回家看住你那一天到晚不烧锅的烧锅的,怎么一泡尿也要跑到这里来撒呀?可是家里有个野男人在赖着茅坑呀!

王队长一推正坐在树下一条大长木凳上的两个妇女,然后自己一屁股赖下道:我家那个货,哪个要、我、我倒贴几斤酒——我到这里来,是、是我大、大公无私,我送点水、水来、来给枣树喝,多施肥,让树好多养伢——哪象你们娘们,小气,一个屁都要夹好几里路,跑回去,才放、放到自己家的田里……

众妇女听他这样调低自己,更有脸厚的妇女笑道:王队长,你那半截猪小肠子,是不是又管不住了,才跑到我们这里来耍骚,你要是真翘得难过,就一把拽出来,自己往这枣树杆子上,狠劲地抽笞几下,保管就好了——

王队长最恨别人调笑他自己下面这东西,他有点认真地打着酒嗝道:我、我,我猪小肠子,你家里那个、是猪、猪大肠子呀……

他正还要往下说,一个有点半孬的名叫祥子的矮小媳妇,她坐在高胖大嫂脚边的一堆草垛上,正在出力地用心地打鞋底,她没听懂王队长的话,只听见了有什么猪肠子,她停下手中活,有点馋地便问高胖大嫂道:怎么你们家家都有猪肠子?是在哪里搞到的?不是只有过年杀猪才有猪肠子吃么!

这话出来,大伙都哄笑起来。

祥子被笑了个乍不懂!

高胖大嫂用鞋底敲了祥子一把笑道:这个猪肠子,你们家也有,你回去,问问你家老板,问他把这猪肠子藏在么地方了——不是吃的猪肠子,孬丫头!

祥子听说自己家里也有,心想怎么自己不晓得,再说,这猪肠子怎么又不能吃?

她犯迷糊又好奇地再问道:我家肯定没有——说着睁眼向四周看看,看到别人都在怪怪地笑自己,便道:这猪肠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会我回去找找。

高胖大嫂把鞋底往怀里一拢,几乎是笑岔了气地道:这东西样子好认,我打个谜给你,保管你一猜就着!

众人大多晓得她会打什么谜,只有这位来到这队里不久的祥子还不晓得,她跟着众人的笑还在真听,只听高胖大嫂浪笑道:你听好了,这东西,象鸡不是鸡,象鸟不是鸟,一到天擦黑,它就往外跑。你猜猜,这是什么?

祥子迷糊了半天,还在自己嘟噜:象鸡又不是鸡,那是什么?是鸭?象鸟不是鸟,那是——

正还要继续往下想,王队长早不忍耐不住了,他嘻笑着把双脚往凳子一放道:你这个太、太难猜,不如我出的好猜,祥子,你听着,我这个谜、谜打的是和她的、她的一样的东西,但好猜,你、你听着——

说着,边把裤衩脚往上拉了拉,边说道:你听好——短短五寸,又黑又硬——

祥子以为后面还有,正侧耳在往下听,众妇女早嘻嘻哈哈地哄笑起来……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来,酒劲正上来的王队长努力地睁着双眼,感觉树底下只有花花的太阳,他有些犯困。于是他努力地说道:提醒了都猜不到,不、不和你们这帮孬娘、娘们扯蛋了,老子,就、就在这凳子上、眯、眯一会。

说着,他就往长凳子上仰——祥子叫道:板凳那么窄,一会滚下来了。

王队长又努力地瞪了众人一眼。迷糊着道:笑话,老、老子在部队的时候,一、一条扁、扁担上,都能困十、十八个人……

说话间,他双手交叉垫着头,一只脚撑地,片刻间就沉沉地睡去了。

众妇女也都晓得王队长有这到处乱睡的德性,所以并不为奇。现在他这样已是克制了不少,要是在以前,进了这样的妇女群,他还不象狗进了鸡窝一样地乱拱乱撵——现在看这东西睡了,各妇女也都准备离开。

众人正要走时,王队长的一个高声呼噜,引得了众人的注目:只见他想翻身,又不能翻身,要掉下来,又没掉下,两只脚不停地叉来倒去。

高胖大嫂眼最尖,他强压着笑,对众人说道:别走,别走,你们看,那缺德的在干什么?

众人顺着高胖大嫂的眼光手指,往前看,只见王队长熟睡中,也不知是尿胀的还是酒烧的,那半截猪肠子,一段正露在裤衩脚外面,特别是那截暗红色的鳖头,正胀着,****早翻了——全戳在外面。

众人见了,多少都有些羞耻,便笑着要各自离开,只有那祥子孬孬的,她没看见!便有些着急地问众人道:什么事?在看什么呢?

众人大笑!高胖大嫂眼珠子一转,她向众人做个鬼脸,拉过祥子,轻声对她道:你看——

她用手拖着祥子的眼光,往王队长的那个地方指去道:你看,王队长睡死过去了,这么一张凳子,一会一准会滚到地上。

祥子把眼望着王队长那个方向,果见王队长有要滚到地上的样子,便轻声地对高胖大嫂道:要不,我去把他叫醒?

高胖大嫂望了一眼正在四周看热闹的众妇女,也是有心要显一下手段,她热血高涨,想像力更加明确地对祥子道;人家睡熟了,你要喊醒人家,以王队长那猪脾气,还不要挖了你家的老祖坟!

祥子一惊,没想到这喊人还有什么不好的。于是道:那,那我们就走吧。

高胖大嫂一把更紧地带住她道:我们要是走了,到时王队长从凳子惯下来,还不要跑到我们家里去骂我们。要是惯坏了,我们可能还得出医药费!我们出点钱不怕,可你家,你家可有钱?

祥子一听,果然停下手中的活,有些怔怔地问:这不能喊,又不能走,那怎么搞?

高胖大嫂把眼望了一下四周都在阴阴笑的众妇女,然后低下头,越发耐心地对祥子道:你看——她拽着祥子走到王队长跟前,指着那露在外面的鳖头道:你看这东西,硬得很,象根猪桩,只要你把这东西的头,一头用线捆住,另一头绑在板凳上,王队长就是睡得再死,也就不会惯下来了!

祥子也晓得这东西有些丑,但不明就里,只当是高胖大嫂是在帮她,便有些羞地说道:我、我怎么绑呢?

高胖大嫂把她一推,瞪着眼对她说道:真不会做事,你在家里,可绑过小鸡小鸭的脚了?

祥子看高胖大嫂生气,有些慌了地赶忙道:这,这,我绑过,用线,线一头打上个带结的箍,一拉就紧了,另一头,就拴在树上——

高胖大嫂猛地拉过她,把她身子拍拍,指着那鳖头道:对,就这样,你就把那东西就当成你家要跑的小鸡,把它捆往,一头再拴到板凳上,这样就稳当了,王队长就不会惯下来了!

祥子在高胖大嫂和众人的怂恿下——这也是为了王队长好,便大着胆子,用高胖大嫂早给她准备好的打鞋底的粗线,轻手轻脚地轻轻给王队长的鳖头打了个死结,一头又给栓到了板凳上——看看稳妥地做好,众人正笑着要走,可能是绑住了有点难过,王队长这时突然用力翻了个身,一下子就往地上栽下来——那线还绑在板凳头上,撕得他象杀猪般地大叫一声!

众人一看,都觉得这样玩,是过火了——也许要惹大祸——都不约而同地四散跑开了……

这事不小,闹得全生产队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且不一一细说!

今天,老伍刚在稻床那边一露头,王队长和老钱其实早就看见了,刚要招呼,见老伍跟老鼠一样地擦边溜走了,二人不免心里有些愤愤的。

王队长用肘拐了一下老钱道:你看那老伍,这几天火急毛燥地,是因为一队也就他家那块田还没耙吧?

老钱狠狠地吸了口烟道:这东西好吃懒做的,犁耙一样都不会。以前绑在队里一块,还能糊公分,现在都包干了,我看他还怎么办。

王队长略一沉吟,微微笑着对老钱道:你们组的牛也闲了,你就帮他耙一下哉!

老钱气得眼一瞪:“我帮他,我巴结他屁眼做门臼子哇!

”队里,你别人可以不巴结,但他,你还真要巴结巴结“。

老钱听了更生气,现在他也不太怕王队长了,他冲着王队长把眼一瞪、大声地道:我巴结他,也是现在,要是在从前,他还不老早就扯着喉咙眼跟公鸡一号地在跟我们打招呼、手伸得恐怕比扁担还长地早把烟递过来了。

气着嚷完,他忽然又用十分怀疑的眼光看着王队长:怎么说这样没头没脑的气人的话?

王队长不慌不忙地把耳朵上夹着的一根烟摸下来,用剩烟头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好象是摸不着边际地道:俗话说:家有女儿不愁穷,我还听说、刚才听说,他家那小子今年学考上了浮山,你可不能只有老鼠的眼睛光。

老钱若有所思——

歇了歇,王队长好象想起了么事:你家那老大钱进,在外搞付业,听讲今年搞钱了,嗯、嗯,今年恐怕也有二十好几了吧?

老钱见他问这个,有些本能不快地随口答道;今年二十五了。

王队长又道:可讲亲了?

谈到这个事,老钱一下子就瘪了气,他皱了皱眉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有意地问!

王队长听他这样说,也就直着讲道;就你家,大的二的,都要找烧锅的了,你怎么一点还不急?

你看你那老大,又瘦又小的,一小把捉,哪个女人能看得上他,不想法子就只有等着打光棍了!

这话讲到了老钱的心坎上,但他还是要为自己家辩一下,便道:我家那东西虽说长得不争气,但自己养的儿我自己晓得,他也就长得瘦点矮点黑了点,但为人可是老实,又肯做事,这个双抢你也看到了,挑稻把子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他生的就是铁骨头,劲在骨子里……

正还要把自己儿子往好里说,王队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你就别王婆卖瓜了,就你家那个东西,人不过三尺,鬼都不跟他隔壁的,哪个女伢子死不了愿意往地臼里爬能跟他呀!

说完一脸不屑地狠狠拔了几口烟,还把烟灰是弹了又弹。

老钱也是要面子的人,这话虽是说得准,但他听了,还是白眼珠子黑眼珠子交替地在翻滚,胸口那股闹心堵肺的岔气,费了好大的劲才生生压了下去。

王队长见他不乐,明白他是中了自己的套,于是便换了个口气对老钱道:老钱呀,我们多少年了,还装个什么,你肚子里那点蛔虫我还不晓得,你讲句老实话,你就没为你家大伢打过老伍家那大伢的主意?

老钱略为了一怔,心中明白,自己的想法是怎么也瞒不过这老东西的!

于是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装着满不在乎地说道:要讲没想过,那是假话,以前我不也是有意地和那老伍套近乎不说,不还让我那大伢给他家做了不少事,只是那老伍家那大的,连眼也不瞟我家里那个一下,人比人,气死人,我家那个要是稍微高点或者也念两年书,可能也就好多了了,偏偏跟我一样,也是个睁眼瞎子。要真想打那主意,耽误工夫不说,那还不是要多白搭许多烟屁股。

言下之意,是自己也早有自知之明。

王队长对他轻蔑地一笑:你老钱也这么大了,怎么越活越糊涂,讲句老实话,凭你我长得这个样子,人家大姑娘怎么会看得上。你看看,到今天,我们还不是找得比别人的都要好得多。你跟我到今天,还是这样不开窍。不是我吹牛,只要你愿意,我把他家那大丫头搞给你大伢,这事我包了,怎么样!

老钱把眼钭望了王队长足足有一分多钟,这才回过神来道:我晓得你有本事,可现在,生产队里也都各干各的了——言下之意,那是没多少人再巴结王队长了,这样的话,老钱想了想还是不好说出——只好支唔道:两个人差别太大了点吧,你就别给我灌迷魂汤了。

王队长听这话心里不痛快,包产到户后,老子的话,一天不如一天灵,他扳着脸道:怎么,连你这会也这样的狗眼看人低了哇,不信就当我没讲。

老钱见他是认真的,也不便拂了人家好意,再说,这王队长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有路子的——想到这,老钱赶忙陪笑着,先递过来一支烟来,恭敬了些地对王队长道:别人不晓得,你王队长的本事,我还能不清楚!只要你王队长真的用力来帮我做这事,哪有成不了的事,这是大事,在这里讲不方便,走,走,天也不早了,先到我家喝一杯,再慢慢讲。

王队长极不情愿地接过烟,边点边道:也就是你老钱的事,我才这么热脸贴冷屁股地来帮忙,别人的事我为他急个什么,我可不图个什么二斤半一双鞋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

一席话说得老钱只是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称是。一边用嘴催一边用手拉,拉着王队长边走边道:我那大鬼双抢回来时,还带了两瓶高粱大曲,我没舍得喝,就想找你喝一杯,到我家再讲,到我家再慢慢讲。

王队长见他臣服了,笑着说道:亲帮亲,邻帮邻,其实我也有事要求你,走,就让你再破费一回,我们好好地合计一下,我就不信我老王,经过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就放不倒一个老伍和一个小女伢!

这老钱虽处处跟着王队长,但有一点和王队长却不一样,老钱他是个能敛财的主儿,他为自己家大儿子能在外搞副业,可是请了不少人。所以这些年也积了些钱,前年为给大儿子讲媳妇,在村外一片小树林中建了虽是土坯墙,但却有六大间瓦屋,后面自己还搭了猪圈和茅厕,在农村那可是少见的了。

在这一点上,王队长可就比他差多了,王队长天天醉熏熏地虽有吃有喝,但几间房子还是当年结婚时队里人给建的土坯房子,王队长一直挂在嘴上的的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今朝有酒今朝醉——在这方面,他是个看得开的主儿。

太阳西下了,老钱和王队长还没进门,他们俩长长的影子就早早地进了骠到老钱那新屋子的稻床上!

稻床上有满满一稻床的稻子,边上是零乱的稻草。

门口,瘦得快成一把骨头的钱大嫂,在一张小板凳上坐着,正在分检一小簸箕黄豆,老钱的这老婆,也就是黄子玉家的妹妹,自从自己娘家没人了后,一天到晚就是昏头昏脑地,做事忘前丢后的不说,还一天到晚嘴里总说东道西的,队里远远近近的人都晓得她现在年纪虽还不大,不过五十多点,怎么就这么糊涂了,以前是一个多么清楚明白的清斯斯的女人呀。

她得了这似疯似傻、一会清楚一会糊涂的病,越发受到这老钱的鄙视,但看在她为自己养了三个伢都大了的份上,老钱也只好忍了。

二人走到她边上,也不见她抬头,只听她一边捡黄豆一边嘀咕:……上青天,下青天,也有菩萨也有天,也有菩萨拿烟袋,也有菩萨吃黄烟……

老钱早习惯了她的这些念叼,对她大声喝道;还念么东西,快和英子烧锅。

英子是老钱的小女儿,因为自己老婆这几年病得越来越重,所以在小学三年级上就回家帮妈妈洗衣做饭,书早歇了。

钱大嫂缓缓地抬起眼,见到男人后边带了个人现在回来,依稀晓得是来喝酒的,这事经常,也成了她的习惯。

她慢慢地放下手里的簸箕,站起身来,便往锅台走去。边走边小声默念:……拿烟袋,一番磕,磕个眼,插灯捻,磕个洞,血直冲……

老钱也不理她,打过多少回了,越打她病得越狠,再打怕不是真的要打成神经了,就是真的要打出人命了,所以也只好由着她瞎念叨去。

他自己招呼王队长在堂屋的大桌子旁边的一张大椅子上坐下,一边从大桌上的条几上取下一只上满了绣的茶叶筒,从中掏出一把茶叶,对王队长说:这也是我那大伢在江南搞副业,不久前带回来的,这茶是自己在山上摘的野茶,经泡,越喝越浓,我都没舍得喝。

说完,找了只带盖的瓷杯子,给王队长泡上。

不必细说酒菜琐事,话说二人喝得高兴,便聊上了正题!

老钱给王队长先满上,自己端着酒杯站起来敬道:我那大伢的亲事,这回就全靠你了。

王队长道:我俩喝酒还站着,你快坐下来,要不我不喝。

老钱不听,说道:这杯酒我是替我大伢敬你的,怎么能不站,我先喝了。说完一仰脖子,咕噜一声,把一杯酒倒了下去,为表真心,这一个爽快,差点连酒杯底都给吸到了肚子里,喝完再把个空酒杯冲着王队长——滴酒不剩!

王队长很无奈,他也只好端起酒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但你得听我的安排。

边说着,他边把嘴移到酒杯前,伸嘴向酒杯上堆得高高的酒一吸,舌头再轻轻一卷,两边嘴角往外狠狠一滋,这酒便滑进了喉咙的深处。

老钱提起酒瓶,边斟酒边说:只要能成,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王队长胸有成竹地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塞进嘴里,鼓着嚼动的腮帮子道:那先这样,等会喝完酒,我到老伍哪里,就说你能帮他把田耙了。

老钱晓得,这叫“让人吃了饼子,套了颈子”的一招!

他连忙点头:好,好,那就先麻烦你跑一趟了,你说话方便,要是我自己去讲太明显了。

王队长这时举起酒杯,对着老钱,半天不放下也不讲话,只是看着老钱——

老钱感到太奇怪了,便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讲。

王队长道:你大伢的事,我包了就是,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只是,只是,近来我想来想去,我也有个事,还非要求你不可!老钱忙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讲,只要我能办到。

王队长神秘地对老钱轻声道;这话不能让人晓得,你先把英子和大嫂支到外面做事去,我慢慢跟你讲。

老钱听他说得郑重,便叫老婆和英子到外面稻床上去收东西,见二人出去了,王队长举起酒杯对着老钱道:我也先敬你一杯再说。

老钱赶忙又要站起,王队长用手压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坐下后说道:我们都坐着喝吧。

说完端起酒杯一口闷了,老钱不知他葫芦里有什么药,但明白他这么郑重其事,必有大事。他有些惴惴不安地把自己的这杯酒也含到了口中,认真地看着王队长。

王队长把眼瞟瞟门外,再把身体侧向老钱,轻声道:我想让我家里、我家里再生一个伢!

老钱正侧耳细听,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听是这话,笑得差点把刚咽进肚子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他忍了忍,轻笑道:我王嫂子今年还不到四十吧,身体又好,你家也只有三个伢,不说再生一个,就是多生几个,哪个管得了。

王队长知他没懂,翻了他一眼道:我连这个也不晓得呀,哪个像你,逮着就乱生,现在生小伢,也要讲、讲那个、什么科、科学。

老钱一听这话,犯糊涂了,他皱着眉头问道:这事还讲什么科学不科学的,老辈人没科学,还不照样生得好好的——抬眼一看,王队长有在嘲笑自己的样式,老钱便改口道:那你准备怎么生?

王队长道:我想了好长时间,你看我家那三个,就大的好点,大的除了矮点丑点,但大部分地方也都还算长得正常,可你看我家那老二“草上爬”,是个气不卵子,老三“灰里滚”呢,一只手天生的就只有三只手指,******,你讲这要是再养,假如又还是生得这样缺手少脚的,还不如不养可是。

老钱听了,不晓得是点头还是摇头好,便宽慰地道:哪会总生不好,这事可没法子,只好碰运气了。

王队长道:我家那大伢,人虽丑点,但一肚子怪,我晓得,这象我,但他好吃懒做的,我想让他当兵,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再养一个,养个好的,好靠他来养老。

老钱没听明白:你儿子当兵,和、和你这再养一个,这两个事,不搭界呀。

王队长说:这事搭界,我想了一个法子,可以一事两得!

老钱更听不明白,这种事怎么还能一事两得,只好边给他斟酒边说:你讲,你讲。

王队长和老钱端起杯子,各滋了一口。

王队长道:现在当兵不容易,我大腿都跑成麻杆子了,才把大队里是定了,可还要过区里这一关,就怕区里老吴那一关过不了。

老钱道:你讲的区里那个叫吴土改的吧?

王队长点头道:就是他,招兵的事,他最后定,我也曾几回托人找过他,可关系总不深,这一关最不保险。

老钱听了,晓得他的用意了,忙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似地说道:你讲的这个人,不大好打交道,虽说他和我家有点边边亲,可没一回真的给你办事,他是当官的,哪会认我们这土老百姓亲眷的。他家都住在县城里,他就一个人在区里上班。要想找他家里人也找不到……老钱怕王队长叫自己找人,赶快把一切路子先堵死,他心里还想:要是真能搭上那姓吴的关系,我那大儿子还不早就让他到部队里风光去了,这么好的事还轮得到你。

王队长晓得他不明白,只好借着酒,一步步地讲着自己的想法:不要你跟他求情,不要送礼——王队长讲话越来越慢,第一回喝到现在,讲话还是这么小心的,以前要是喝到现在这个份上,胡吹乱讲的声音,早就把屋头上的瓦都要掀下了一大块来了。

老钱估计事情不小,开始小心地听着,知道人不可貌相,这队长别看他长得蠢,其实他肚子里弯弯绕绕的肠子很多,平时没事除了喝酒便是爱琢磨人,常有些别人想不到的点子。

老钱肚子里的肠子也在不停地转:不晓得今天他又有什么馊主意,不要求情,不要送礼,那吴部长又不是你亲爹干爷,能帮你办这么大的事?。

王队长咬了咬牙说:我这法子,讲出来是有点无聊,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最好了——

老钱不说话,等着他往下说,只听他道:上回正月,我们在一块请人吃饭,那吴部长虽不搭理我们,可你可注意到他搭理哪个?

老钱想了想,摆摆头道:没见他搭理哪个呀。

王队长笑笑:看来你是不留心,我可是处处看在眼睛里,记在心里头——

老钱若有所思,只听王队长接着说道:他别人都不理,只是经常把眼睛往我家里身上瞟,你可注意到了——说完,把眼睛直直地望着老钱。

老钱想了一会:好象是有这事,你不讲我还没想起来,那天叫你家里来帮我搞菜,还问了这菜是哪个做的,手艺不错,我说是你家里做好,他嘴巴吃得直哒的——是夸了不少回!

王队长见他这么讲,便打开窗户说起了亮话:

我家里虽讲长得一般,但也不丑,打扮打扮也还拿得出手,做菜手艺你也晓得,本村没人能比得过的!我嘛,想让我家里再养一个,一来我也五十多了,天天烟熏酒烧的,下面那个东西劲也小多了,况且就是行,怕不又生出个七奇八怪的东西来,再说,再说前几天的事你也晓得,那些娘们害得我那东西缝了好几针,到现在还痛得很,恐怕以后就——所以我想,那部长一个人在这地方,他长得端正不说,那年纪也才四十出头,要是能让我家里怀上一个,保准比我自己的好得多——

老钱听到这里,瞪大眼睛,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嘿嘿地笑了起来道:王队长呀,你是不是喝多了,这么糊扯哩,要不你就是拿我寻开心吧。

王队长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哪个吃饱了撑的,拿自己家里烧锅的来找开心!

说着,自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道:

我王队长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在这上头还看得开,我又不瞒你,女人我也搞了不少,这辈子值了!

只要那吴部长愿意,我就把老婆让他一回,我家里那东西,现在整天东窜西游的,我晓得她心急火燎得很——早晚要给我戴绿帽子,还不如我主动戴上!

你家屋子多,地处又偏,就在你家把这事办成再合适不过了,所以我想前想后都想好了,所以才找你来办这事,花费到时都是我来出,你不用烦。到时儿子参军的事还不是一句话!

老钱听他来真的,心想:这主意也只有他这样的脑瓜子才想得出来。要是这事真能成,说不准自己也能成中间捞些好处,别人的老婆,我心痛个鸟——

于是他便对王队长道:这事可不是讲着耍的,要是当真,等明天不喝酒时再定吧。

想想作为老搭档,还是要提醒他一下,免得到时候自己落怪,便又道:成了,也许会生个囫囵人,可得当心生了个没屁眼的呀。

王队长也顾不上计较这话,笑着道:古话讲,舍不得小伢,套不到豺狼,我看舍不得老婆难换到军装,你别以为做这事好象我是吃大亏了,其实算下来,我是大赚了,你想想看——

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和老钱算了起来:老婆解了渴,自己养好了身体,儿子可以上部队,以后应当还有关照——这叫一箭几只鸟了呀——

老钱笑道:只要想得开,这事也算不了什么,我老钱可没你这么大肚量,我看那部长也是个色迷迷的东西,你家里保养得还真不错,我看这事要真办就真能成,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没有后悔的药吃,。

王队长道:我又不是小伢子,要你教,你想好了怎么把他请来。

老钱道:这事你交给我就没错,搞女人我没那胆量,可帮人穿针引线保个媒的,我还有些经验,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这事也就包在我身上,保管王大嫂和那老吴是一点就起火就是,只是还是刚才那句话,等明天酒醒了再定。

王队长说了声好,推开酒杯道:你帮我干事,我也帮你干事去,我喝够了,再多就走不动了,我先到石臼凹里讲去。

老钱假装留了他几下,便让他自己去了。

老钱他们这些人,也都是那个残酷的年代过滤出来的精英,他们虽大字不识,但坑人蒙事的能耐,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这方面的天份他们高得出奇,见识了他们,你才晓得什么是草莽英雄,更能理解为什么乡赖刘邦能开大汉,讨饭的小和尚能登大宝——舞台有多大,他们的能力就有多强;世道有多坏,他们的陷阱就能挖多深!——不外乎心黑皮厚勤算计——不多说他们也罢!

我们且先转过头来,再说那伍家玉!

上学的日期到了!

今天,天刚擦黑,老伍喝完酒,就有些高兴又有些郑重地向各人叫道;就按刚才讲的,明早家玉要起早赶路上学,今晚就都歇一晚,不做事了,都早些困觉。

说完,自己睡去了,不一会,各人收拾完,也都早歇!

伍家玉睡得最早,平时一挨上床,不到天亮有人叫,他不会醒。但今天晚上,不知怎么了,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象吃了老鼠药似的。

忽然,他侧耳听到隔壁姐姐们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再侧耳听听——这声音太小,听不真切——但好象还说到了自己!

他当下心下好奇,便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伸头到自己的房外一看,果见几个姐姐的房间里的门上,还透着灯光。他踮着脚,轻轻猫到姐姐门前,弯下腰,屏住呼吸,找了个宽点的门缝,便往里面偷看:

大姐和四姐一床,二姐和三姐一床——这个他早知道!

再细看: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四个姐姐,各人上身都只穿着件薄薄的小背心,下身只穿着一条窄窄的短裤,虽衣裤的颜色各个不同,但各个姐姐的腿脚手臂,却都发着同样的白光。

其中一个最白最长的身子,直直平平地挺在床里边,一条腿伸得毕直,一条腿弓起,一只手放在身侧,一只手搭在小肚子上,虽看不清头脸——这是四姐——四姐虽年龄最小但身材却是最高最纤细长长的!

大姐坐在这床的另一头,长长的黑发搭在瘦削的双肩上,她的双手正在白白的两腿间数着什么东西——窄裤头子向上扯起,露出了白白的半个胯骨。

再把眼向缝隙侧面抬抬,看到另一张床上,一个细细小小的身体,正在床上跪着,对床外边躬起小小的屁股,细瘦的双手正在床上牵床单——齐耳短发随着身体的动作、在一甩一甩的——三姐的个头最小也最瘦。

她床的另一头,二姐稍大的身形在坐着,她正侧身向床外边用双手来招蚊帐,乌黑的长发散抛在脸前,长短不一地几乎盖住了半个面孔。这二姐的一双臂胳膊,圆滚滚的,皮肤好象是嫩得和豆腐差不多,怕是一捏都能捏出水来,胸口,胸口好象还有、还有两坨雪白的东西要挤出来……

伍家玉正边看边想时,忽听大姐说话了,他一惊,赶紧收眼侧身掩靠到门边上!

只听大姐说道:喂、喂,你们先别睡,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伍家玉又大着胆子,再把眼偷移到门缝那,往里面细看。只见几个姐姐都把眼睛看着大姐,大姐用手把黑发往头后一撩,轻轻说道:弟弟明天上学,到那学校可不能什么都比别人差,他现在最差一个书包,我和那小店说好了,明早走时去拿。我这里有三块五毛钱,要买那书包还差两块钱,你们谁有,也凑点。

说着,当着几个妹妹的面,她把一把小票子又数了一遍。

妹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作声!

大姐见了,有些急,便道:有的先拿来,算我借的,过几天等有了就还她。

二姐听了,从自己床草底下抠了半天,终于抠出了一块折叠得小小方方的一块钱来,那钱还是新的,抖抖索索地把这钱交给大姐道;我只有这么多,就这张新钱我才没舍得花掉。

大姐晓得这她是三十晚上的压岁钱,狠狠心把这张钱接过来又说道:还差一块钱。

说着便把眼光移向老三!

老三突然鼓起嘴,向大姐瞪着眼道:我一分钱也没有——

这话刚出,三姐突然看见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她略怔了一会,便大声叫道:看么东西,你们要是不信、不信就搜一下。

大姐虽怀疑她的话,但也不好强迫,只好把眼光又移向老四,老四赶忙把头往被单里一缩道;我想买几尺头绳都没钱,你们又不是不晓得,还问我做什么!大家晓得,这可能是实话!

这时,老二用胖嘟嘟的手,打了一下老三的脚:你有钱就拿出来,这么小气。

老三突然用被单蒙住身体,在床上把脚向二姐的脚用劲一跺道:哪个要是有钱,我都不好讲那一句的……她正要赌咒,哪知她这随意的一脚,把老二踢得有些痛。

没等她说完,老二就往她睡的那头一射,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被单,双手齐肩把老三按倒在床上道;就你能装,你当我们都不晓得,你缝的那个红绸子做的袋子放到哪里了?

老三在床上拚命挣扎:什么红绸袋子,早丢掉了。

但老二劲大,让她起不来,只听老二喊道:大姐你过来,看她背心胸口上是什么?

大姐半坐在床上,没动!但把一只脚伸下了床沿,装着要下来的样子大声道:老二,她不给就算了,我再想法子,你放开她,不要打架。

老二哪里听得下来,见大姐不来,便用一只手狠狠压住老三,腾出另一只手来,往老三胸口一伸、一掏、再一拽,一下子便拽出一只红绸子布做的小袋子来!

她们家,也只有这老三最会存钱,但这钱放在什么地方她总觉得不放心,不过,她也是笨人有笨法子,不知哪天弄块红绸子,她自己躲开别人的眼,偷偷地缝了这么个小钱袋子,用根红头绳子子扎紧了袋口,便挂在自己颈子上。

这样的袋子,天凉时穿的衣服多还好掩饰,就是现在的大热天,她也不怕天热,还是把这钱袋子用根别针别在自己贴身的小背心口上,就这么天天揣在胸口,她以为别人都不晓得!

哪知她这套,除了老四外,所有人包括父母也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只是不点破罢了。

这次老二看她太抠,才把这天大的秘密给挑破了。

那老三看抢了自己的宝贝,急得双脚发疯了般地在床上直跺,大哭了起来,可是挣又挣不脱,打又打不过,这时只见老二抓过自己的钱袋子,迅速从她身边跳回,并且打开上面系着的红头绳,拎着袋底,便向竹垫子上一倒,“乖乖呀呀”

众人齐声惊呼:三张五元的、三张两元的、还有四五张一元的,一下子铺在了床上!

老三见自己的钱撒了一床,心痛得上下牙不住地打颤,几回差点没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尖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老三本就是个急溜蹦一般的人物,等姐姐一放手,她一下子就猛扑了过来,用双手把床上的钱往自己怀里呼地围扫,一边扫,一边嘴里还边哭边大叫:这是我的,你们这些孬丘子,有本事你自己也余些钱去呀。

二姐哪会听她胡骂,她手快,早从床上抢出一张,把那张钱高举在头顶道:哪个稀罕你的这点臭钱,这回管你怎么搞,愿不愿意,也得先借你一块钱。

老三还要来抢,大姐说话了:你这死丫头,不就借你一块钱,象死了人一号的嚎呀……

正还要吵时,这时只听伍大嫂隔着堂屋在叫:“到这会还不困觉,明早不起来了哇”——伍家玉听了心里一惊,赶紧轻轻溜回到自己屋里。

只听妈妈声音还在喊:“灯油不要钱的吧,这机布织了半个月了还没下来。要是困不着,就都起来,再织几脉布,也好早些把这机布了机了”

隔着墙壁,伍家玉听到大姐轻声地说道:老三你要是还叫,我就把你这钱交给爸爸买酒去,快都困觉。

这时只听三姐嘟哝着道:就你们会做人情,要给,就我给他就是了。

没有人再理她,好象是大姐一口气把灯吹灭了——夜,突然一片寂静。

伍家玉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睛瞪得跟二果似的,好象是要把这黑夜望穿。忽然一句熟话不知怎么就蹦进了他的大脑:……它年若得报怨仇,血染浔阳江口——他被自己突然想到的这一句吓了一跳:我又没恨什么人!对,是水浒太熟了——躺在床上,他慢慢地想:要是把这一句修改一下,叫、叫、它年我若有了钱,一定要给姐姐,还有妈妈——光姐姐妈妈还不行,还有好多女伢,都在没日没夜地在做事,都累得好可怜,我也要给她们——这句诗,这句诗,不如改成这样吧:它年我若有许多钱,要让天下女子都清闲……朦胧乱想中,不知不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各人都早早地起来了!

这夏末秋初的早晨,正是一天最清爽的时候。虽然昨晚的事闹得姐妹几个人心不快,但起来后各个都自觉地没再提。按布置,由大姐送家玉到学校报名上学铺床叠被。

担子伍大嫂昨晚就收拾好了,在堂屋正中放着:一头是一只陈旧但不大的木头箱子,里面装着家玉换洗的衣服。一头是一布袋大米,约有二十来斤,袋子外用塑料网花挂着一大玻璃瓶咸白菜,那咸白菜黄生生油浸浸的,这是家玉要管两个星期的菜。炒这个菜伍大嫂是咬了牙地放油,就差没用油来炸了。

这时节,正是伏旱的时候,到浮山没有船,只好起旱路,走小路也得有近二十里地,所以得起早,要不到时送的人晚上赶不回来。

家玉背着破书包,包里有几本书和学习用具。也是满满的一下。

看都收拾好了,伍大嫂拿出刚塌好的小麦粉粑,给家玉和大姐一人一块说:边走边吃,早些到了,把床铺铺好就回来。

边上的老伍默契不作声地把一只小塑料袋层层打开,拿出三块钱,都是五分一毛两毛的递给大姐道;到了给他,教他省着用。

这时伍大嫂在边上道:还有一桩事,到了浮山,要是有时间,看能不能找到给家玉浮石的那道士,好好谢一下人家。

老伍道:人家是有道行的人,早说了不要打扰了他。我们就在心里谢就是了,家玉你要专心把学习搞好……一一吩咐好,大姐挑上担子,二人正准备出门,只听二姐道:这么重的担子,一个人挑久了肯定不行,我帮大姐挑去吧。

还没等老伍发话,三姐嘀咕道:想耍就讲想耍哩,则什么由头。

二姐瞪了她一眼,晓得她还在生昨晚的气,就没理她。大姐说道:要一块也好,回来时路上也好有个伴。

伍大嫂听了,说道:家里事情一大堆,你要去,就都快点,说着,也递给她一块粑:早点回来。

二姐听了,赶紧拿上粑再撸上弟弟的肩,边往外走边说:我们把他送到就回来。

二个姐姐轮流挑着担子,走在乡间小路上,各人心情都是少有的舒畅。

看看走了三五里地,东边晨曦渐露,这时来到了一片丘陵树木中,看着这满山的绿树——她们姐弟,都起过无数次早,家里四周也都是树木,可,可今天,在这个地方,这一片望不到头的树林中,让她们感到从未有过的新鲜体贴和放松:四周又没人影,二姐把担子甩给大姐,对着大姐道:这么走着太累,我唱个歌来解闷可要?

家玉忙说要,大姐笑着道:你能有什么好歌?

二姐不理她发笑,自顾自地边走边唱了起来——大姐听了几句,便笑道:你这丫头,也太不晓得丑,你那歌,是十八相送,你当我不晓得!

二姐故意扭了几下腰,又摇了几下脖子道:么事丑哉,你自己不会唱就讲不会哩,还好意思笑人。

大姐把担子换了一个肩道:就你能,我要唱,我要唱肯定比你唱得好。

二姐听到这话,突然捂着肚子,夸张地边咧着嘴笑边跺脚道:就你那声音,要真唱,一会要是碰到有人走来,还不让人以为我们是拦路抢劫的才怪。

家玉晓得大姐也能唱,并且唱得不比二姐差,于是他从前面回身过来,张开双手拦住两位姐姐道:你们一人唱一段,我来做裁判,可干?

二姐立马在家玉头上磕了两下道:你才是真不晓得丑哩,自己都不会唱,还要做裁判!

大姐道:这歌词,小时候还记得,现在一下子,我记不全——

二姐看大姐要打退堂鼓,便赶紧地说道;我,我也记不全,不过,你看这些东西,也都人编的,哪有真的事情。要真唱,我们也来自编自唱,那才叫本事,你可敢?

大姐一听,不甘示弱地厥着嘴道:我小学作文篇篇都写得好,老师常在课堂上读,要编东西,我还怕你,来就来。

二姐趁势道:那好,输了让她一个人挑到浮山。我们一人来一段,就用眼前的事来唱,不准乱唱!

大姐道:行,行,不过,你先来。

二人显然还没想好,便拖延着道:凭什么我先来,你先来。二

姐想了想道:要么一人来一回先,这开头就你来。

大姐不想再和她争,想了会,便用家乡黄梅调现编现唱道:一送小弟弟,上学别淘气,到校要听老师话,上课要认真记。

二姐听了,差点真的笑岔了气地道:这也叫歌词!这样的歌词我能编一担挑的了。

大姐不怒还是笑道:你有本事,编个好的我听一下。

二姐道:你一送,下面我不就是二送三送了,好,有了。

说着也唱道:二送小弟弟,认真学好习,考上大学到城里,娶个娇美的妻——

唱完,赶紧笑着问家玉:我编的比大姐的可好多了!

家玉满脸通红,忙捶了二姐一捶大声叫道:二姐胡说,二姐瞎扯,不好,不好。

大姐笑着说:都扯这无用的做么事,要编就编点有用处的。

想了想便又唱道:三送小弟弟,自已管自己,大衣衫你带回家,袜子自己洗。

二姐大笑,抢着说:这个是真有用,听我也来编:四送小弟弟,爱护好身体,不要老把被子跺,天气再热也要盖肚脐。家玉听了,又假装要用脚来踢二姐,二姐边跑边笑着说:我还有,听我再唱:五送小弟弟,天天要早起,勤洗手来勤洗脸,别再拖鼻涕。

大姐听了,也只好把担子放到地上,弯了腰地笑,家玉虽有点尴尬,但也跟着笑个不住。

笑了好一阵子,还是大姐先平静下来,忽然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许多人都讲,小时是弟兄,大时是对头,也不晓得弟弟你长大要是有出息了,可还记得姐姐们今天的相送。言罢,心里有些酸楚地望着家玉!

伍家玉听了,十分气愤,大声道:要那样,那可不就不是人了!

正还要说,二姐打断他说道:要不认得我们,到时我们就从后边,悄悄地,给他屁股上揣上一大脚。

大姐道:不管认不认,我们也算姐弟一场,有这话就好。好,好,就为你这句话,我就再送弟弟一送!

说完,又轻声唱道:六送小弟弟,念书要争气,人家父母有权有钱又有好亲戚,我们家哇只有靠自己。

唱完,捡起地上的担子,正要上肩,二姐也收敛笑容道:听我的,我也来正经地再送弟弟一送:

七送小弟弟,专心把书记,姐姐每月都走二十里,吃糠咽菜也给你送大米。

唱完,各人喉咙发酸,大姐挑上担子,强装着笑道:都说是乐极生悲,当真是的了,不就离家几天,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看太阳都要到头顶了,再不快走,怕到中午都走不到了!

于是三人再往前行,眼前是吴家大圩,那是一片好几公里长的圩田区,没有一棵树,四望都是刚插下不久的稻子。只有沿着田埂小路行走,所以三人只好前后一字前行,好久都没说话!

这时二姐憋不住开口了:还是边说话边走路好,不但不累,好象还快些。

伍家玉刚才因为自己不会唱,只好听她们的,现在听说她们闷,便道:要不我打个谜语你们来猜一下可干?

二姐苦笑一下道:你不就会那一个半谜语,我都不晓得猜多少回了:什么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的,还有半个是“打个谜语给你猜,你的大大号老歪”,除了这,你还有么新鲜的。

伍家玉气愤地道:我这回有两个新的,我要是打出来,你俩恐怕一辈子也猜不出来,信不信!

大姐见他说得认真,不好让他扫兴,便接过话道:你说出来。

伍家玉高声念道:生来爱发火,人人见它躲,好事坏事都请它,它是人间开心果。

说完望着大姐,大姐略一想,便道:这还不容易,是炮竹。

家玉没想到她这么快,装着咬牙切齿地道:还有一个,你们肯定猜不出了!

毕竟他要出何谜语,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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