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的电话响了,是丁博打来的,他告诉肖遥胡妈妈因为严重的细菌感染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肖遥挂了电话,双眼无力的闭上了,她只觉得鼻子有些酸涩,胡妈妈胡爸爸本可以在国外悠闲自在的生活,可现在却变成了两具冰冷冷的尸体。而胡欣再也不能亲昵地投进父母的怀抱任性的撒娇,自己到底该如何去跟胡欣说这样一个惨无人道的事实呢?
很快,在山洞口蹲守的武警就将觅食归来的管家抓住了,肖遥拿起照片,朝着内厅走去。
管家的手脚都被铐了起来,据当时实施抓捕的武警说,管家会功夫,而且力量很大,她随身都携带一种薄如蝉翼的刀片,可以削铁如泥,要不是向她的腿上打了麻醉枪,她很能伤害到抓捕的武警。
肖遥吩咐看守的武警去门口站岗,他自己则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离管家不远的地方,管家目光呆滞,死盯着地方,头发凌乱,丝毫没有了初次见她时得干净利落。
肖遥起身为管家接了一杯水,递到管家的嘴边,管家把头歪向另一边,肖遥没有作声,但是管家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沉默,她缓缓的抬起头,眼中有些湿润的看着肖遥。
“你就不想把我大卸八块吗?”肖遥放下水杯,很从容的坐下,并没有丝毫怒意。
“刚开始的确想过,我甚至想亲自给你一记耳光,质问你为何会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事,可现在我发现我并没有权利那么做,因为你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变得如此麻木不仁,视生命如草芥?”
管家笑了,那是一种无奈的笑,那种笑容里包含了对岁月侵蚀的一笑而过。
“我经历了什么?呵呵,或许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从低地狱里走出来的女人,我早已忘记该如何做人。”
肖遥拿出照片,轻轻的放在管家前面不远的桌子上,他指着那个最小的女孩子,说到:“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当年金润芝老先生的小女儿把。这两个女孩子是你的姐姐,也就是虐杀的金家大小姐和二小姐。”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三小姐,那个最可怜也最可笑的金家三小姐!”管家开始狂笑,好像在嘲笑自己的身份。
“说说吧,你为什么非要杀害你的亲人们。从照片来看,你们姐妹三人应该关系很好啊。”肖遥淡定的看着管家,期望管家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管家停止了大笑,眼神开始迷离,思绪回到了那些泛着栀子花香的青涩年代······
我叫金玉佩,我母亲叫黄小蝶,确切的来讲他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算是我的养母吧。她本是岭南一带有名的旦角,嫁给我父亲后便再也没有登台。我母亲长得很美,很多公子哥都想一品香泽,但是我母亲只卖艺不卖身,多少年都保持着清白的身子。可女人终究抵不过爱情,遇到我父亲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甚至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热爱的戏台,嫁给我父亲时还陪送了十几辆马车的金银珠宝,我父亲的生意也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打开了岭南的市场。
那时他们是十分相爱的,母亲经常陪同父亲去跑生意场,给父亲拉了不少生意,后来我母亲怀孕了,算命先生说是个龙中子,我父亲很高兴,要带我母亲回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母亲才知道他家里早有妻房,还有两个女儿。
性子刚烈的她想要打掉孩子,离开我父亲,但她终究没有抵挡住父亲的软磨硬泡和那些虚无缥缈的糖衣炮弹,她屈服了,为了爱情,她甘愿做妾。就这样,父亲带她回了金家。
金家人自然是不能接受我母亲的身份的,尤其是金家少奶奶,更是视我母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为了博取我父亲的欢心,她表面上对我母亲也是嘘寒问暖。因为我母亲怀了儿子,金少奶奶只生了两个女儿,所以金家人上上下下都对我母亲毕恭毕敬,我父亲那段时间更是左右陪同。
我的傻母亲以为以后的生活都会这般幸福甜蜜,可没想到就在她即将临盆的那几天,父亲远赴外地去谈一笔十分重要的生意,没办法只能把我母亲交给金少奶奶照看,我母亲的噩梦也就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我母亲真的生了一个男孩子,又白又胖,还有两个小酒窝,可生下来就被接生婆抱走了,再抱回来时就变成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我母亲疯了一样去找少奶奶,可少奶奶却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接生的人都说是我母亲想儿子想疯了,生下来的确实是女孩。那晚我母亲抱着我跪在少奶奶的门口,一个劲地求饶,大家也都认为是我母亲想儿子想疯了,所以下人们都议论纷纷,却没人去安抚她一下。
我母亲就那么一直哭啊闹啊,后半夜下起了大雨,冰冷的雨水滴到我脸上,我哇哇的哭,我母亲才意识到我是个无辜的孩子,不该跟他一起遭受这种待遇,所以我母亲就一瘸一拐的把我抱回了房间,给我喂了奶,哄我睡觉。她心里很清楚,他可能再也看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了,而她却不敢把真相告诉我父亲,她担心我父亲也认为她在骗人,以为她疯了,那往后的日子将不堪想象。
从那天开始,母亲就搬离了自己的房间,带着嗷嗷待哺的我睡到了柴房,除了哄我的时候,她从来不开口说话,对谁都是一张面具一样的脸,等到我父亲回来时,一听说她生了个女儿,便也没再理会她。我母亲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恨金家人的,但除了金家的两个的小姐,也就是我的两个姐姐,她们是善良的人,总是背着自己的母亲偷偷给我们娘俩送医送药,端水端饭,我母亲说,想必两个孩子知道自己母亲的恶行之后,在替她赎罪吧。
每次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我母亲都会露出久违的微笑,会用彩线给她们扎蝴蝶结,会用狗尾草给他们编小兔子。两个姐姐对我也很好,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们会把自己的新毛笔送给我,会摘最新鲜的栀子花给我编花环,我当时真的希望我们姐妹三个人永远都能这么相亲相爱。
这种平静的日子我们过了几年,但很快就被打破了。有一晚父亲喝醉了酒,闯到我们的柴房里,想强迫母亲,母亲对他早已心灰意冷,便把他推了出去。这件事被少奶奶知道了,少奶奶心中醋意大发,她意识到只要我母亲或者留在金家,自己的地位就随时可能被推翻。所以他对我们下了杀心。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也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我命不该绝,姐姐们送来的米糕我一点都没吃,我出去给母亲割驱蚊草,结果摔到了泥潭里,衣服都弄脏了,我怕母亲生气所以就躲在假山的石洞里不敢回家,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发现母亲不见了。我到处找到处喊,下人们说,母亲做完暴病而亡,为了不影响金家,昨晚夜里已经匆匆埋掉了。
说来也奇怪,我当时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能人最大的悲伤就是欲哭无泪吧。我可怜的母亲,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就这么匆匆走了。
可就在我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我竟然在枕头底下发现一个用血写的“姬”字,子很潦草,也没有写完,我当时便明白了所有,少奶奶就叫姬如玉,母亲一定是意识到危险,情急之下提示我少奶奶想害死我们,让我赶快逃命。
肖遥打断了管家,又递给她一杯水,管家的嘴已经干的起了很多皮,管家这次没有拒绝,低头抿了一口,又继续说到。
我当时就不过八岁,离开金家就是死路一条,情急之下我想到了一条保命的计策。我跳到了晓月荷塘的谭水里,岁让我会游泳,但是我还是故意喝了很多水,等大家把我救上来的时候,我就假装昏迷了很多天。等我醒了以后,我就装作失忆,谁都不认识了。
父亲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亏欠了我们母女太多,就提议把我放到少奶奶屋里养着,少奶奶见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就骗我说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也就将计就计,在她身边待到十八岁。
那时,我和两个姐姐的待遇基本一致了,我也能穿上漂亮的裙子,坐着骑车去上学,但我没有忘记追查我母亲的死亡真相,为了调查,我甚至表现得和少奶奶很亲昵,也很孝顺,这让姬如玉自己都差点忘了我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可我无论怎么打探,都找不到当年的一点蛛丝马迹,甚至连我母亲的坟墓我都没有找到。
后来,在我十八岁那年,我遇到了我这一生的挚爱,也是我这辈子的情劫。他就是沈瀚文,是个大学生,身材高挑挺拔,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是我大姐的补习老师。我俩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偶遇的,我的汽水瓶子不小心翻了,弄脏了他的白体恤,我慌忙的给他擦,可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十分温柔的摸我的头,安慰我没关系,洗一下就好。当时我的脸涨得通红,心跳的很快,感觉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我不敢抬头看他,慌忙地跑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就是那一次,我便再也忘不了他。从那以后,我总是偷偷地在二楼的窗户里偷偷看他给大姐补习,久而久之,他还会偶尔的抬起头给我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们就这么偷偷地恋爱了。
他总是给我带一些文学书籍,还会教我英语,我呢,就给他绣同心结的荷包,把我的发丝也缝到荷包里,我们一起在后院的草坪上扑蝴蝶,一起在月下赏荷塘美景,一起做馒头,那段时光是我整个人生最美好的日子。我甚至都快忘记给我母亲报仇的事。
可老天爷就是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一天,瀚文慌慌张的来找我,告诉我他不能我在一起了,我问他为什么,他竟然哭了,然后就紧紧的抱着我。后来,他才告诉我,他母亲病了,需要一大笔手术费,金老夫人同意给他这笔钱,但前提就是娶他的女儿金玉环为妻,并且入赘到金家。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质问苍天,为什么每一个爱我的人它都要夺走。
瀚文不停的安慰我,后来当我知道大姐为了嫁给他绝食了好几天时,我便渐渐平复了,毕竟是大姐的心上人,大姐对我很好,我也不忍她伤心,我更加不忍心的,是看着瀚文为了我背上不孝的罪名。我只能怪自己没那个福分做瀚文的女人。
大姐结婚那天,我以发烧为由没有出席,我躲在假山洞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下人呼唤我的名字我才肯出来。
从那以后我就刻意回避,尽量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没想到有一天晚上,我刚刚脱掉衣服准备睡觉,瀚文忽然推开我的房门,热烈地吻我,从头到脚,我无法挣脱,渐渐的失去了力气。我的身体好像渴望了很久,我们热烈地相拥在一起,亲吻着对方,那一晚,我把自己交给了他,就像那晚的月亮一样,朦胧而美好。等我们都恢复冷静之后,我后悔极了,我怎么能做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我以后该如何去面对我大姐。我不停的哭,可瀚文抱着我,告诉我他无法再爱上别的女人了,他和我大姐结婚只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他根本一点都不爱我大姐,他说他一闭上眼睛就是我的脸,以至于不想去碰我大姐。结婚这么久,他们都还没有同房过。
看着瀚文痛苦的神情,我竟莫名的有些心疼,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只是在不合适的时间相遇并相爱罢了,瀚文的话让我把人伦纲常完全放到了脑后,我甚至为自己的堕落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这是姬如玉欠我的,只能让她女儿来还了,我和瀚文相拥在一起,那一刻,没有金家,没有金玉环,只有我们两个。
有了第一次的偷情,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有一次我们在苟且,被我大姐破门而入,她疯了一样斥责我们,不停地用手捶打瀚文,我们的事惊动了整个金家。
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故去了,掌家的是姬如玉。她当时气急败坏,让人把我吊到树上用皮鞭抽打我,而瀚文则跪在我大姐面前。
我被打了一整天,晕过去不知道少次。到后来我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们才把我放下来。几个男丁把我抬回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如玉推门进来,端着一壶酒,她阴狠狠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蛇蝎一般。我挣扎着坐了起来。
“妈,我好疼···”我还在天真的跟她撒娇,可她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好了,不要再装了,你根本就没有失忆,不是吗?”我当时一怔,心想他是如何发现我在伪装的,平时我都十分小心谨慎。
“其实你伪装的很好,但有些习惯你是伪装不了的,我的女儿天天和你在一起,玉环早就发现你其实并没有失忆了,只是她为了保护你一直都没敢告诉我,可你呢?你竟然勾引她的丈夫,她真是瞎了眼去帮你这种贱人!”姬如玉的眼睛本就很大,生气起来就显得更加恐怖,白森森的牙齿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旧账新账一起算吧!”我扶着床沿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凶狠的瞪着她,这么多年来的屈辱和仇恨都涌上了心头。
姬如玉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狂笑起来。
“你说你一个野蹄子,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贱女人,竟然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我朝她嘶吼起来,她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我绝对不允许她侮辱我的母亲。可惜我当时太虚弱了,站都站不稳,她一推我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她就更加肆虐的笑起来。
“当年你妈斗不过我,今天,你一样斗不过我!”
“当年我妈的儿子还有我妈都是你害的吧?”我喘着粗气。
“没错,要说那个孩子还真是不会投胎,他要是我儿子,我保他这一生荣华富贵,可他偏偏是那个贱女人的儿子!我怎么能让她生出儿子来呢,如果姥爷知道她生了儿子,再加上她那天生狐媚的模样,我和我的女儿将永无翻身之日!所以他必须死!不过那个孩子长得还真是可爱,我都有点不忍心呢。”姬如玉又笑起来,那种笑让我胃里一阵恶心。
“那我母亲呢,你为什么非要治她于死地,她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什么都不跟你争,你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条活路!!”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一想到我那可怜的母亲,我就悲痛万分。
可一提到我的母亲,姬如玉就像疯了一样,恶狠狠地说:“谁叫她不安分!都一把年纪了还勾引姥爷,留着她早晚是个祸害!要不是当初你机灵,你和她早就是一对野鬼了!哈哈哈哈!”
“你到底把我母亲怎么样了!”我瞪着她,眼泪湿润了我的眼睛。
姬如玉一脸的不屑:“她?呵呵,我把当年调包孩子的事以及怎么把他那又白又胖的儿子做成颜料的事都告诉她了,她一激动就撞墙死了。我心想,这么好的材料别浪费了啊,我就把她也做成了颜料。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咱们金家拿手的隐藏颜料,是用人的尸体熬制的,要不是现在人口管理的严格,我真想把你也做成颜料,这样你们母女就可以团圆了!哈哈哈哈哈!”
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想到金家的长盛不衰竟然是用死人为代价延续的,我忽然觉得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那么肮脏。
姬如玉说完就倒了一杯酒,我当时心想完了,那杯酒十有八九是毒酒,可我当时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就任凭他把酒灌到我肚子里。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我当时发誓,就算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金家的每一个人!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不过庆幸的是,我还活着。后来我才知道那杯酒应该是长效迷药,我被姬如玉卖到了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山村,嫁给了一个眼瞎腿瘸的老男人。但我婆婆和我男人对我很好,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我吃,我慢慢体会到家的温暖,他虽然人丑,但心地善良,会偷偷在我的面里藏一个荷包蛋,会上山采不同的野花给我编花环。婆婆对我也很好,什么活都不让我干,像对待女儿一样对待我,后来,我竟然奇迹般地怀孕了。婆婆和我男人都高兴坏了,那段时间我也慢慢放下了仇恨,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幸福,虽然日子清贫,但我的内心是平静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顺利生下孩子,和我的家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老天爷在意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婆婆和我男人去乡里赶集回来的路上,马受了惊,翻下了悬崖,找到他们时,尸体已经被野兽吃得只剩下几块骨头了。我把他们的尸骨收拾回家,因为过度的刺激,孩子也没了。
我哭过,痛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这点幸福我不能拥有。后来,我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金家!如果不是金家,如果不是姬如玉,我根本就不会过得这么惨,所以,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管家忽然变的很激动,大口的喘着粗气,四肢拼命地挣扎,门外的武警闻讯而来,很快,在医生给她注射了一针之后她才睡了过去。
医生对肖遥说,通过对嫌犯血样的化验,发现嫌犯有长期服食镇静药物的习惯,再加上她力大无比,怀疑嫌犯很可能患有狂躁症。
肖遥让武警看护好管家,自己则出来透了口气,管家的遭遇让肖遥无法平静,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很多次她都已经放下了仇恨,但命运的捉弄直到把她逼疯才停住脚步。这···真的是一个很悲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