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铁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沾了血迹的马蹄在地上踩出一个个半圆形掌印,在暗黑色的青石板上显得格外醒目。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马儿似乎见惯不惯,稳稳地立在那里。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军官,他一身重铁玄甲,在悠悠的的灯光下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一条蛇盘踞在腰间,近处来看才发现是刚刚卷走金小公子的皮鞭,一把隐约可见的匕首藏在被风吹得鼓起来的斗篷之下。
“嗜血剑!”曲小亭惊叹道,“霍英!”
曲小染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哥哥,“霍英?”
“放开我!放开我!你大胆,快放开我!你再不将我放开,我就要将你千刀万剐!拿你的肉去喂狗!”
一阵小男孩稚嫩的叫喊声从他胸前半掩着斗篷里传出来,一双拳头挣扎地捶打着男人的胸口。声音因过度的紧张恐惧而有些破音,那个男人显然并不打算理会那孩子无畏的叫嚣,依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紧紧捂住斗篷。
从惊诧中反应过来的金府女侍从们纷纷抽出怀里的软剑,正要冲上去,不知是悬殊的武力差距让他们望而却步,亦或是他们发现那个男人只是将金小公子捂在怀里,不让他看见眼前的惨状而已,对她们的主子并无恶意。所以侍女们也只是手握剑柄,默默地与霍英对峙。
霍英显然并不想在此耽误时间,他长手一挥,将偌大的斗篷解下,将金小公子团团裹住,斜斜地扔到房檐上。被斗篷裹住的金小公子像一只巨大的粽子,在房顶不停地叫嚣,女仆们顾不上已经打马远去的霍英,纷纷跃上屋顶。
杀鸡给猴看,这只鸡还是一只名贵的金鸡,猴子们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再来阻拦。人群像沙漠里风吹的沙丘,瞬间移山换位,让出一条空空荡荡的大道来。霍英打马而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十几个身着寻常百姓服装的人,有人将在地上分散着的两块尸体裹进棕褐色的麻布袋子里,有的从旁边酒家引来井水冲洗还未凝固的血迹,有的将还在墙角发愣的血衣女子直接拖进小巷。片刻之间,痕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原先看热闹的人群都躲回家中,刚刚吃完晚饭出门的人又涌上街头,刚才的一切好像就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曲小染疑惑的眼神看向正在紧皱着眉头的曲小亭。
曲小亭显然察觉到了妹妹询问的眼光,这是他们兄妹之间一直以来的默契。不知从何时开始,曲小亭不管正在干什么,眼神中总有一丝余光是留给小染的。
曲小亭看似自言自语道“霍英任狼嵬军的左都尉,负责镇守宁汉坝。宁汉坝在与荒原雪山的边界之地,负责驻守当地的将士不仅仅只是一支虎狼之师。”
一个娇俏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霍将军年纪轻轻没想到竟这么大本领,还能做镇守一方的将领。”众人本来听得入迷,突然被旁人打断,正待懊恼,搜寻声音的来源之地,竟然是两个十一二岁的生的娇俏可爱的小丫头。
两个小丫头是一身男装打扮,可能是长途而来,为着一路上旅途方便一些。在天京城,女扮男装并不少见,大家也练就了火眼金睛的本事,一眼就能辨别出到底是男是女,何况那样娇娇嗲嗲的女声是一身男装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出声的小丫头挤在另一个小丫头的身后,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曲小亭,一副传奇话本看入迷的样子,全然不顾身边人注视的目光。
“霍将军十七八岁就已经夺得武举第一名,是我朝开国以来的最年轻的武状元。这世上不怕出身草根的天才,也不怕含玉出生的蠢材,最怕的就是这种家事学问都天下无双的奇才,”有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八字胡中年人,一身酒气,好似霍英是自己儿子般,骄傲地吹嘘着。
“这小子的爹是蓬莱老头芜祢道人座下大弟子霍无云,想当年也是丰神俊秀的翩翩佳公子一枚。虽然生的是拈花惹草的样貌,长得确却是稳若磐石的心性,芜祢老头吃了秤砣铁定了心地培养他做接班人,所以从小就立了千八百条规矩束缚着他,生怕这好徒弟被哪个女人勾搭去,无心修习仙道。”
“既然这么多条规矩囚着,怎么还能生出霍英?”小姑娘听得入迷,忍不住插话道。正在侧耳听故事的人群此次倒是没有发出不耐的声音,反而纷纷点头,大概是心中亦有同样的疑问。
“这种天性之中的事情怎么可能是那几条规矩能够束缚的了的呢?”八字胡的中年人,抻了抻站的有些疲惫的腰,似乎有些暗示的意味。
旁边反应极快的伙计从店里搬出来一张藤圈椅子,准确无误地塞在八字胡男人的屁股底下,顺便还拉出一张桌子,开始售卖茶水。
男人坦然的坐下,两腿一伸,捧起起桌子上泡好的粗茶假模假样地吹了吹,紧接着一饮而尽。
曲小染趁着男人休息的空挡,赶紧从地面上找了块木桩,凑到男人脚跟前坐下,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对八卦消息的渴望。
曲小亭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感叹道,女人啊,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