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赶紧追问:“兄长对此有何看法?”
太史老爷从袖中取出多拿和君安使者分别呈上的文牒:“你来看看这两封文书。”
两封文书乍一眼看上去并无太大差别,皆是御用纸张,正楷加盖大印,可仔细摸上去,纸张厚薄、触感略有不同,笔锋转角处一个圆润,一个干涩,明显是模仿出来的笔迹,而印章虽都是君安城主的大印,右下角却一个是龙飞,一个是凤舞,两枚印章图案十分相近,不仔细看不易辨认。二老爷目瞪口呆,指着两封文书的区别之处,结舌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同样是君安城主签发的文书,为何纸张、字迹都不同,盖的印章也不同?”
太史老爷道:“众所周知,君安城主乃是九鼎国最高的王者,只能有一个御笔、一副印章。一般来说,我等都是单纯接受君安城签发的御令,依言执行,哪里会去对比查看御令的真假?这一回,我也找出了先前君安城主的手笔,对比看来,更接近君安使者的那一封,大印角标军均为飞龙。”
“多拿的文书是凤图,他竟然做了假令来骗我们!”二老爷怒而击桌,白瓷茶杯振振作响。
不想这一回,太史老爷仍没有认同胞弟的看法,而是道:“多拿粗鄙,恐怕想不出如此细致的模仿。且你看这纸张,都是君安皇族御用,从不外传,多拿怎么可能拿到?所以说,多拿的文牒也是君安城签发的。”
二老爷越听越糊涂:“兄长说的是什么意思?愚弟听不明白。都是君安签发的,可并非都出自城主之手?就连盖上去的印章也不一样?”
太史老爷倒掉凉了的茶,重新沏上一杯,呷了口,这长长的沉默让二老爷更加惶惶不安。
“你可曾听说过君安城‘龙凤双煞’?”
啪啦一声,二老爷打翻了茶杯,白玉碎片四溅,差点割伤了手:“听说过一点!兄长是说君安城君安城宝座后的暗藏影子?”
“你别着急,小心手受伤。”太史老爷赶紧查看他的伤口,见无大碍,便放了心,“星辰塔多次说,最近府上常有不净之物作怪,要尤其小心,不然邪气从伤口入,难以医治。”
二老爷则叫道:“兄长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我听到的,是那神秘的‘龙凤双煞’克死了君安老城主,还还得‘天降神童’丧失灵性。就连如今的君安城主,据说也在那‘双煞’的操控之中。”
太史老爷道:“我们小些声音。‘龙凤双煞’的传闻我也只是听说,八个护鼎国的国君多少有怀疑,但从没有证实。我听闻君安老城主快去世的时候,八个护鼎国无一臣服,有些个还蠢蠢欲动,瞄准了君安城的天鼎。老城主归西后,他的儿子继位。新君根基不稳,叶家险些灭族。多亏老城主早有预见,合眼前留下了一道‘龙凤双煞’令,才保住了叶家所有人的性命。”
“‘龙凤双煞’是一道令?兄长刚才不是说是背后操控君安皇位的人?”二老爷越听越糊涂,指着两枚印章边角的一龙一凤,“难道老城主秘密指定了一位国师辅佐新君?新君御笔用龙,影子用凤?”
“个中细节,恐怕只有叶家少数人才知道。”太史老爷摇头,“其他七个护鼎国国君之所以有察觉,也皆是因为发现了文书上印章的不同,这才生了疑心。虽然君安城从来没有真正给过任何解释,但不管是龙章还是凤图,皆为君安新君的旨意。这点倒是无可置疑的。久而久之,‘凤附龙身、凰为龙影’的‘龙凤双煞’一说,似乎只是捕风捉影罢了。然而这几年观察下来,新君的手段的确不寻常,君安城内有多股力量作祟,且他们擅长分化之术,挑起护鼎国内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道权谋术的大师,二老爷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兄长觉不觉得,这个影子很可能是他?”
太史老爷问:“你在说谁?”
二老爷拍着腿道:“就是君安城的那个天降神童!刚生出来的娃娃睁眼便会吟诗,不满月就会批改奏折。世上哪儿有这种奇人,叫人听了心中不安。除了他还能有谁?”
迅速沉默过后,太史老爷道:“那便是御官大人叶时禹了。”
二老爷叫道:“对呀。不好不好,他这回也来了风临城,他是不是打了君安城主的算盘,真的要染指风临城?”
“先不要慌。我倒觉得不可能是叶时禹。他小时候的确是天降神童,长大了后倒是碌碌平庸,没什么建树。前两年他沉溺于青楼魂烟,身形大损,时而形销骨立,时而大腹便便,一场接一场大病,国医都诊断他活不过四五年。新君将他囚禁在府上,逼他戒掉魂烟。叶时禹成亲后好不容易消停一阵,闲赋在家,从来没听说有什么动作。如此状态,怎能担当起国家大任。”
二老爷则不认同:“兄长此言差矣。分明是他伪装的好!你瞧他明目张胆割了黄带,表面上是断绝跟叶家的关系,看似整日醉生梦死,实际上垂帘听政、幕后操控,有了掩护,这些手段才不易被发现。你想,叶时禹天赋奇才,婴孩时会不学自通的权术计谋,怎么可能成年后就不会了?难道他失忆了吗?对,绝对没错,这样一说,我更加确信无疑了,‘龙凤双煞’很可能本来就是叶时禹这个城府深不可测的‘神童’的杰作啊!又或者,叶时禹本人就是那个‘凤影’?哈哈,这位御官大人啊!打着采风的名号来我们风临城了,实际上——唉!兄长,要不要我们——”
“不要冲动。”太史老爷立即抬手制止,“先不说‘龙凤双煞’究竟是真是假,也不说御官他是不是背后操手。叶家皇子既然来了风临,我们必须盛情款待。这个时候要是沉不住气,先动了手,可会落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