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比十三岁只大一点点,大学和中学也离得不远,但这却严重意味着——是脱离孩童世界和跨入大人行列的开始,即使是半大人、准大人,可究竟是大人了。而大人又怎么样呢?原来,大人可以独立,可以获得爱情,可以有更多的自由、做更多的事情,为此她既兴奋又深沉了许多。
尤其在爱情方面,是妈妈和大贾关系的发展以及小贾的爱情攻势,使她感受到了温暖、宽慰和希望;同时也使她觉得,做大人不容易,获得爱情不容易,要将遗失的爱找回来就更需付出努力。
这会儿,闺房中的晴晴正等着去教堂,去参加妈妈与大贾叔叔的婚礼,去陪妈妈走过那关键的一段路。为此她穿上了极漂亮的白色连衣裙,还在乌黑小辫和细嫩的手腕上戴了几朵丝做的彩花。
可是,在这么大的大喜事面前,晴晴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之前,她曾为妈妈欣喜、祝妈妈幸福;可就是昨天晚上,在小区的某个角落,她偶尔听到了一阵中年女士的窃窃私语,之后,祝福就被担忧和纠结完全取代了。
当时传入她耳朵的是:
“第一美女云夫人明天就要嫁给自己公司的贾经理了,作孽啊!”
“听说云老板是被大贾用假药毒死的,贾经理是想霸占云老板的家产。”
“大贾过去是开药铺的,配一副毒药还不是毛毛雨!”
“是啊,云老板年富力强的,怎么得了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走了呢?”
“可怜了云夫人,为小孩嫁给杀夫仇人还蒙在鼓里,真是可怜可悲啊!”
“你们说,这个传说会不会是假的,好像贾经理人品蛮好的?”
“人不可貌相,无风不起浪,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
还没听完,晴晴便麻着头皮奔回家来,在阁楼的躺椅上碾转了一夜。她弄不清传言的真伪,不确定是否要告诉妈妈。她既怕出现可悲到极点的悲剧,又怕以假乱真使妈妈失去爱情。最糟糕的,是婚礼就在第二天,已没有时间弄清是非。为此她极度纠结、担忧,直到此刻,就在去教堂的前几分钟,还深陷茫然。
突然,闺房的门被推开,穿着花都最漂亮婚纱的香香走了进来。
“晴儿,车来了,我们走吧。”香香的声音极其温柔甜美,“宝贝小囡,眼皮怎么肿了?没睡好吗?”
“睡得蛮好的。妈妈,你好漂亮,比天上的仙女还美,比世界小姐还年轻,我都快比妈妈老了。”晴晴微笑着夸奖妈妈,但笑容却暗淡而勉强。
香香觉察到了,便急忙上前搂住她的腰,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双眼说:
“晴儿,你好像不高兴?如果你不同意妈妈结婚,我们就不去教堂了。”
“不,不,我高、高兴的,就是舍不得。”
说着,晴晴的眼湿了,香香的眼也湿了。
“乖孩子,不要担心,妈妈结婚了还是你妈妈,你还是妈的宝贝女儿,我们天天在一起,妈妈永不离开你。”说着,香香把晴晴抱紧在怀里,好像真要失去的那样。
这时胖管家在门外和声说:
“夫人,小贾等在楼下,请您上车。”
“妈妈,去吧。”晴晴用手帕小心沾去妈妈脸上的泪水,又指着妈妈的胸前说,“妈妈,这里被晴儿的泪沾湿了,要紧吧?”
“不要紧,妈妈喜欢。”在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回应之后,香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闪转,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踩踏地板的声音。
妈妈的婚礼安排在昆仑路大教堂,那是十里洋场乃至全城离上帝最近的地方,也是一座恢宏精美的建筑,其外观庄重华丽,内部金碧辉煌,俊俏的塔楼直插云霄。
不多会儿,与“魔幻门大乐园”、大小贾经理、香香娘家以及云家有关的人员已把教堂的位置坐得差不多了,其中有亲戚、朋友、邻居、同学、同事、客户、官员、老板和记者等;多数男士西装革履,女士们则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所有人的脸上都或浓或淡地挂着祝福的笑容。
与贵宾们对立的,是一位身材高挑、五官俊朗、气度不凡的神父,尤其是他披着的那件长袍,飘逸且神圣。
神父的一侧站着新郎官大贾,可见他西装笔挺、神采奕奕,朱红领带上的金丝闪闪发光,英俊之外又添了几分大家风范。
在大堂靠墙的一侧,还坐着几排身穿橙色西装的管弦乐队队员。
当一切都靠谱之后,婚礼进行曲响起,动人的旋律回荡于天人之间,接着贵宾起立,顶天立地的教堂大门缓缓开启,穿着最美白婚纱的新娘出现在门的亮光之中,她的左边是白绸裙晴晴,右边是白西装云阳,三人步履轻松、稍带颠簸地从门外飘然而来——刹那之间满堂馨香、众人齐醉。
香香天生丽质,面容娇小,多日伤感使体态越发纤细,虽曾生育四子,年方三十有七,但此时此刻的她,怎么看怎么瞧也只有十七八岁。倒是她胸前那粒璀璨的钻石,在与娇嫩细巧的人儿对比之后就变成了一颗古老的星星……此时,走道两侧的人们都露出了一脸的惊奇,那个“容貌媲西施、香气醉东海”的比喻绝对不是虚传!当然,为云老板感到惋惜的人也有。
这会儿,年近花甲的婍婍正立于第一排座位的走道边,随着女儿一步步走来,她的手越捏越紧。此刻,她已辨不清高兴和悲伤的滋味,能把握的只有祷告,她要代表九泉之下的小亚当,为他们的宝贝女儿祈求自由快乐。
之后,香香走到大贾跟前,微笑着停下脚步,而大贾也微笑着看着她。
在晴晴、云阳分立两旁之后,音乐声止。也许是寂静的突然降临,晴晴似乎又听到了中年女士的窃窃私语。
“是大贾下毒害死云老板……”
“可怜的云夫人嫁给杀夫仇人,还蒙在鼓里……”声音越来越响、如雷贯耳,震撼着整个教堂。
于是她头晕目眩、身体摇晃。在稍稍镇定之后,她下意识地望向了大贾,并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儿——咦?那个笑怎么能算作笑呢?不自然、不真实还怪怪的,分明是装出来的嚒!而且,假笑中还暗藏着得意,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是庆幸谋财害命的成功呢?还是因为把妈妈骗到手了呢……看啊!他的右眼珠转了一下,露出一道凶狠的绿光,再看左眼!那眯成一条缝的样子,就是在鄙视妈妈的善良啊……越看,新郎就越像一个坏坏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