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停顿后,连长又说:
“一连目前的任务是生产粮食,劳动很苦,工作繁重,但也很有意义。意义有二,一是减轻乡亲们的负担;二是培养官兵不怕苦的精神和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希望大家做好艰苦奋斗的思想准备。各人的岗位是:泡泡雨为一排一班士兵;帅滒为一排三班士兵;帅睇为二排四班士兵;山小谷为二排五班士兵;马萌为三排八班士兵;鲁果为三排九班士兵;杭小波为炮兵排一班士兵;帅小娇、花朵、祖仙、乔乐乐和柯柳编为女兵班,由连部直属,帅小娇任临时班长。”
……
天黑得很快,当新兵们到各班报到的时候,夜幕已完全垂了下来。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比泡泡雨大四五岁的老兵热情接待了他。
“欢迎你,泡泡雨!”
“谢谢,请问您?”
“我是一班长,王大力。”
“班长好,多指教。”
“不客气,互相帮助。”
握手时,泡泡雨触到了班长掌心的老茧,哇,坚若顽石!同时,他还隐隐感觉到:班长的脸色偏黄,似乎与其他老兵的黑里透红的脸色不太一样。后来他才知道,班长得了血吸虫病,刚从医院回来,目前还“肝肿大四指”呢。这时一个年轻军官走了过来。
“小泡,王班长是战区大比武的金牌得主,霸王级好兵,你要好好学习啊!”
“是,我会的。”泡泡雨边回答边观察着这位说话和气的军官,他叫林冲,一排长,就是之前领呼口号的那个人,拳头如铁锤,壮实得像头牛。
接着,泡泡雨又与另外几位老兵交流寒暄,还顺便观察了寝室的环境,一个被称为家的地儿。这是一间长长的茅草屋,屋顶是稻草,墙壁和地面是泥土,门窗都是透明塑料纸做的;里面排列着“毛竹”制作的双人铺,一排的三十几名官兵都住在这里;屋子的一边还立着许多毛竹做的“枪架”,架子上放着各式洁净铮亮的武器。可以说,屋内的一切都简陋,却规范严整、气场十足,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正在这时,一个女孩轻柔的声音从“纸门”的外边传来:
“小雨哥!”
一时间,老兵们缄默。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声音很美妙、也很稀罕,所以便静下来等待第二声。而对泡泡雨来说,就太熟悉、太习惯了,这不是朵朵的声音吗?怎么黑灯下火地摸到男兵宿舍来了?于是他向班长请示:
“班长,门外有人找我,我去一下行吗?”
“去吧。”
在班长允诺后,泡泡雨推门而出。黑暗之中,他隐隐看到了两条晃动的小辫,便靠上去问:
“朵朵,什么事?”
“小雨哥,快、快来帮帮我们。”
“怎么了?”
“你跟我来。”花朵没说事由,却一把拽住泡泡雨的手向厕所奔去。
从一排寝室到厕所的路程不算远,但由于天色太黑、道路不熟,他们还是摸索得相当艰难。片刻,在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跟前,花朵停住脚步伸手一指,惨惨地说:
“小雨哥,我们不敢进去。”
这会儿泡泡雨看清楚了,眼前是一连唯一的厕所,也是一栋草房,此刻,两束红光正从男厕女厕的门洞中淡淡洒出,而小娇等四位女孩正弓着腰,一个挨一个排成一溜,靠在女厕所门外的阴暗处。
接着就是小娇奇异的声音:
“小——雨,快——帮我们,不、不行了。”
她的声音又飘、又抖、又酸还气短,让泡泡雨听得毛骨悚然。但也正是这种音效,才使他恍然大悟——只有腹中之物才能把人憋成这个样子啊!一定是女厕所中发生了情况,小娇她们不敢贸然进入。看来,是到了自己出马亲临女厕搏斗一番的时候了,为女孩保驾护航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其中当然包括护送进厕所这一条。于是,泡泡雨也用不很正常的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句:
“不急,看我的。”
话音才落,他已一个箭步冲入女厕。
里面的确很黑,一盏男女共享煤油灯的火苗只有蝇头大小,还乱跳,除了灯的四周有些明,其他部位都朦胧。
泡泡雨紧握拳头、瞪大眼睛,做好了与野猫野狗、老鼠蚊子、甚至是色狼坏人搏斗的准备。但是,在来回几遍扫描之后,他并没发现这几样东西。随即,他又扩列了搜寻项目,这时他看清了,女厕内部的主体结构极为简单,也就是一个开放式或者说“敞口式”的大粪坑,其容积大约有一辆八吨大卡车的车厢那么大,里面盛满了肥沃粘稠的东西。因粪坑口占去了厕所的三分之二地盘,酸臭味便充满了整个空间,可以说:厕所就等同于大粪坑。而且,女厕的粪坑与隔壁男厕的粪坑是连在一起的,根本就是同一个粪坑,全靠粪坑腰部上方隔着的那一层薄薄的芦席,才分出了男女两个天下。
最糟糕的是,作为厕所关键设施的“蹲位”极其简陋,其实就是几根横跨在大粪坑上的“毛竹”,这造型,能让人立马联想起跨越天险的铁索桥。这一刻,泡泡雨试着走上“铁索桥”,想亲身体会一下可靠性,结果,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点儿没跌入粪坑。原来,是毛竹做的蹲位太窄太滑太晃,特别是晃,人一站上去就如堕烟云、头晕眼花。不行!这也忒危险了!这么大的粪坑,一旦跌入必九死一生,就是准备牺牲,也不能葬在这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遗臭万年么?至此泡泡雨顿悟,连长在欢迎致辞中的提醒,是多么情深意厚。
接着,泡泡雨便争分夺秒奋斗起来,他必须赶在女孩儿“憋死”之前扫清一切障碍,否则损失太大。他飞速脱下衣服,把衣服垫在“右脚位”,并用袖子固定住晃动的竹子;而后又脱下裤子,把“左脚位”也衬垫固定了起来。转眼之间,一个以绿军服垫底固定的“后现代茅厕蹲位”诞生了。他又站上去试了一试,行,九十九点九分,不晃也不滑。然后,他又攀上横梁,将男女共享的煤油灯向女厕方向挪了一挪,之后,隔壁暗了,而这边却立添辉煌。
不一会儿,五位姑娘顺利方便,泡泡雨的护航工作大获成功,无谓牺牲彻底避免。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军号声响彻稻草营房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