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水面开出了一串黑色的浪花。转眼之间,小舟就冲到了“枝叶”的附近,果然是大树的树冠,此刻正在湍急的水流中来回摇摆。但奇怪的是,婴儿的哭声突然消失。
“咦?哭声怎么没有了?”
“是啊,我也没听见。”
泡泡雨摆摆手,示意大家静听。之后,一个甜美的“哇哇”声再次出现,但遗憾的是:位置无法确定。因为花朵说“在前方”,小钟说“在左侧”,而小殷说“就在自己身旁”。最后,泡泡雨采纳了花朵的意见,因为花朵的第六感从来就没有骗过他,他相信她,把她视为祥云瑞鹤。
“走,到前方的那颗树冠丛中看看。”
在泡泡雨的指挥下,冲锋舟继续前进,先是绕过一片屋顶,又迅速接近了一颗不大的树冠。也就在这一刻,大家看见了一架木制的摇篮车,车上撑起的透明塑料布下正依偎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在电筒光的照射下,两双肿起的眼泡不停地抖动。泡泡雨发现,是几个空塑料罐的浮力和一根来自水下绳索的牵挂才使摇篮车既没沉没也没有被水冲走。
紧接着“通”的一声,泡泡雨跳入水中。
他顺着绳索潜入水底,进到了一座房屋的废墟之中。这时他看到,废墟中正站着一位死去的青年女子,其实她并不是真正立着,而是由于双腿被断墙夹持以及上体漂浮于水中而形同站立。在她的手臂上,紧捆着那根牵挂摇篮的绳索,绳索勒进了她的肉中,露出的全是白骨。显然,她已最大限度地放出了绳索,如水位再上升一尺,她的“风筝”就会断线。此刻,泡泡雨以蛟龙之力掀翻了墙体,又将女子和绳索一起送出了水面。当那个苍白变形的面孔露出水面的一刻,花朵、小钟和小殷都有一个短暂的惊秫。接着他们冷静下来,全力协助泡泡雨将这生死相依的母子三人救了出来。
……
雨小了,天际吐出了银白。
泡泡雨乘坐的冲锋舟第六次靠岸。这会儿被搀扶上岸的是一位一百零三岁的大娘,两名七十来岁的汉子以及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时,泡泡雨看到了段平,他正一脸雨水地喘着大气飞奔而来。
“连长!连长!你还好吧?”
“好好!小泡,辛苦了!”
“连长,你怎么来了?”
“抗洪指挥所通知,五百乡亲已全部撤出,要求我连立即收拢部队,一小时后执行堵塞23号决口的任务。刚才,抗洪指挥所将通知送到了炮兵排,我是奉炮兵十一班班长的命令来向你转达的。你不要叫我连长了,叫老段。”
“是,明白了!哦,连长,炮兵排的情况怎样?”
“正在进行‘堵塞决口’的准备工作,已准备了四百根木桩,八千个草包和两百把铁锹,附近矿山运来的一百多吨石块也已到位,准备工作大部完成。”
“连长,您家也在栀子河地区,不知是否受灾?嫂子有消息吗?”
“嗯,还好,谢谢小泡关心。”说着,段平的声音突然变轻。
泡泡雨看到,一滴雨水流进段平的眼睛,而流出来的却有两滴,他心头一酸,立即说:
“连长,小泡命令您,立即离队回家,把嫂子和孩子安定好,给您的时间是二十四个小时。”
“不,不用!”
“这是命令!”
“这个命令我拒绝执行,枪毙我——我也拒绝!”
段平的后半句话是吼着说的,以至于惊动了不远处的花朵,于是她喊着跑了过来:
“连长,连长!怎么了?谁要枪毙你?朵朵和他拼!”
“哦,小花,没什么,你听错了!”他轻拍花朵的肩,感激地看着她,“辛苦了,注意安全,协助好小泡。”
“哦,小花知道了。”
……
不久,天大亮,小雨淅沥缠绵。
在收拢、就餐之后,一连的勇士又投入到了“堵塞决口”的战斗中。
大家都明白,在决口存在的状况下,“新洪峰”将再次造成三万乡亲和近百座村庄被淹。而要避免这个严重后果,就必须与洪峰抢时间,即在洪峰到来前的两个小时中将决口封闭。显然,这是一个超级艰巨的任务,一个不拼命就完不成的任务。所以每个人都横下了一条心,决定要拼一拼、尽尽孝。他们是冲着上决口的,其中有班长,有老兵,有小兵,有女兵,还有撤了职的老连长。
此刻的关键就是“快”,为此,泡泡雨定下了“分进合击、速战速决”的战斗决心,一句话,就是“打桩、抛石、填土一起上,东西两头齐进攻”。
他要求每个排都组建两个“打桩突击队”,这样全连就有了八个。他令这八个突击队同时冲入决口,打一场“全线开花、水中关门”的突击战。这一着很灵,突击队员们干劲倍增、拳脚大展,秒秒间就生出了一个龙腾虎跃的形势。也就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两排密集坚韧的“木墙”便齐刷刷地出现在了决口之上。于是,堤坝内外的洪水被切断了,与洪水决战的局面被迅速打开。
同一时刻,两路勇士在决口的两个方向上同步卷动、向心突击,一袋袋装满泥土的草包和巨大的石块被雨点般地投入决口。大家都在跑,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挖土、装土、背土,腰腿酸疼、皮破血流已算不得什么,要的就是那个无价的分分秒秒,要的就是那颗赤子之心。这会儿,泡泡雨正把一只百多斤的“泥土草包”往花朵的肩上放。
“朵朵,吃得消吗?”
“吃得消,有小雨哥在,朵朵就是小骏马,什么——都吃得消。”说着,她弯腰低头、气喘吁吁走去。
一百斤不到的体重,却要撑起一百四五十斤的物体,脚下还是滑溜溜的斜坡——这怎么能不让泡泡雨心疼呢?他怀疑她真的能把这包土背到决口。结果,“小骏马”真的滑倒了,巧的是,花朵滑入了水中、而草包却滑进了决口。
“花朵滑倒了!”帅睇惊叫着冲了上去,泡泡雨、小娇和几个老兵也冲了过去。
在众人帮助之下,花朵总算上了岸。这会儿她一身浑水却发型优美,尤其是那个笑脸——全然一副“冲浪后小姐姐”的样子。
……
两小时后,两条“土龙”终于在决口的中央“合龙”了。几乎同时,卷着遮天烟尘的“洪峰”也如咆哮的巨龙奔腾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