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缝里便传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声音:
“有鬼!有鬼!鬼要我的命,快来救我!救命啊!”
至此,哨兵梦醒的程度提升到了80%,如果再算上他的智商和情商,那他此刻的综合判断力就可以达到一般人的60%了。于是他便做出一个堪称硬核的推理——老子在这里守卫的不就是花姑娘的命嚒?如果鬼要了你的命,那丁香军的长官不就要了老子的命吗?
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锁,没提油灯就一步跨进了牢房。
“鬼、鬼在哪里?”哨兵半吼着,并向最为黑暗的方位看去。
这时,迷茫的视线触及到了一个细高的影子——影子立于墙角,并穿着丁香国的军服和戴着丁香国的军帽,没有脸,却披着长长的黑发、伸着一条蛇一般的红舌头……也就秒秒之间,哨兵“嗝”的一声就软瘫在了地上,懵懵中裤子全湿、浑身冰凉,嘴里还喃喃个不停:
“鬼!鬼!鬼子绕、绕命……”
求饶声中,晴晴从景佁的肩上跳了下来,之前的长舌鬼,一眨眼就变成了两个仙女。这时,青年女子和小姑娘也从门后现出身来,大家一个使劲儿,即将那位尿点错乱的哨兵给捆了起来。
“快,赶快出去,跟我走!”在青年女子的指令声中,一行四人从这个满是霉味和骚气的牢房中冲了出来。
风软夜黑、苍天有情,一场令人振奋的“女儿大逃亡”拉开了帷幕!
这会儿,青年女子在前面引路,景佁拉着晴晴,晴晴牵着小姑娘,成一路纵队快速前行……首先是跨过两条静静的马路,并在一条漫长得可怕的胡同里玩命奔跑……不久,她们气喘吁吁地冲出胡同,拐两个弯,又急急进入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而以上的这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绕过丁香军的一个岗楼。接着,在穿过一大片由黑色瓦房构成的居民区后,她们停在一条宽阔阴深的大河旁边。这时,从刚刚经过的小树林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恶狗的狂喧。
“他们追来了。”青年女子喘着气说,“向左两里路,是芦苇荡,你,”她指着景佁,“带着两个妹妹向左跑,要快。到了芦苇荡,水边有小船,你们坐船向西,划出七八里路就安全了。”
“你呢?”
“我向右,两里之外有一座桥,我从桥上过河。”
“我们一起去芦苇荡吧,桥上会有岗哨的!”
“不行,那样,我们一个也跑不了。你们放心,我熟悉路。”说着,青年女子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铜项链,又从头上拽下一束头发,并将这两样东西一并塞进晴晴的手里,“麻烦你,交给十里王庄的王铁石,叫他,给爹娘的坟头上烧炷香!听我的,快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哽咽的。
之后,她转头向大桥跑去。这一刻,青年女子身上的绸缎,在星空的衬托下闪出一溜淡淡的美丽……
风,把狗吠声吹得越来越近,景佁眉头一紧即刻下达指令:
“快跑!”
于是,景佁引路,小姑娘居中,晴晴压后,三人成一路沿着河堤向芦苇荡奔去。开始,小姑娘总跑不快,景佁和晴晴十分着急。后来晴晴发现,是因为小姑娘的小辫儿受到了灌木枝条的羁绊,为此她取下自己的头绳,把小姑娘的两条辫子并为一条。这下小姑娘飞起来了,当然是疾步如飞的意思。跑啊!三位女孩儿拼了命地跑!还不断地刷新着自己的速跑记录。
不久,夜雾茫茫的芦苇荡和三四只小船出现在了眼前。
她们匆匆登船。
也就在登船完毕的一刻,从桥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枪声。三个人相互凝视着,谁也没有说话。一会儿,晴晴将青年女子交给她的首饰和头发取了出来,这时大家才发现,那一束浓密的头发,还十分规整地根植在一块厚厚的皮肉之上。
紧接着就是小木船的启航了。
因为三位姑娘都不是划船的行家,小船便顺着芦苇荡中的一条任意曲线游荡起来,甚至还会时不时地原地打转。才划出大半里的水程,就已精疲力竭了。更要命的是,瘆人的狗吠声已离开了大桥,正沿河堤向芦苇荡逼来。在如此紧急的状况下,晴晴提出了建议:
“景佁,是不是把小船划到一个芦苇茂密的地方隐蔽起来,否则太危险了。”
“好,立即行动。”
……
当载着三位姑娘的小船刚刚隐蔽好,恶狗和坏人就赶到了芦苇荡的旁边。
“长官,水边发现脚印。”
“船被人动过了!”
叛军的士兵们发出了凌乱的喊叫声。接着便是一阵嗡嗡的丁香语和一个领头的叛军士官的大声喊叫。
“长官说了,花姑娘跑不远,搜!这次一定要抓活的!”
吼叫之间,七八个丁香军士兵和七八个叛军士兵即分别坐上一条小型木船,以兵分两路的战术,向芦苇荡的纵深搜索前进。
为了不让坏人发现,趴在船舱底部的晴晴、景佁和小姑娘都将身体尽量下沉,她们的脸几乎都贴到了船的底板。此刻,景佁握着一把短浆——一件三人共有的唯一武器;而晴晴和小姑娘也都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她们紧捱在一起,听着心的咚咚声,完成了与坏人拼命的终极准备。
突然,叛军士兵狂喊起来:
“看,前面好像有条船。”
“快,老实点出来,否则就开枪了。”
接着就是丁香军士兵的叽里呱啦的叫骂声:
“××××!××××!”
随着吆喝声的靠近,姑娘们越来越紧张,那位小姑娘的泪水又再次涌了出来。晴晴觉察到了,便赶紧安慰:
“小姑娘,不要怕,今天和这些坏人拼了,大不了是死。”
说着,晴晴自己却害怕了。她想:短暂的一生终于结束,为快乐和美丽而踏上新道路的第一天终于成为了盖棺定论的一天。她不嫌生命短暂,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无法抹去的遗憾是——再也没有机会去感受风哥哥的爱,再也没机会去孝敬妈妈了。要说后悔,那就是在风哥哥刚去江北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尾随而去呢?那就是在离开花都之前,为什么不帮妈妈做一餐完整的饭、买一件漂亮的衣服和给她一个深深的吻呢?现在,一切都晚了。所以晴晴怕了,怕的不是现在的死,而是在天堂的愧疚和眷恋。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敞亮的枪响——抹去了晴晴所有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