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小许、小钱，生日快乐，来，敬你们一杯。”在接触不多的营首长面前，新兵有些腼腆，只酒喝不作声，泡泡雨端详着他们，感受到浓浓的孩子气，尤其是杨港，细皮嫩肉的小胖子，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在连队习惯吗？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
“哦，没、没有，很适应。就是很想爸爸妈妈，特别是今天。”答话的是杨港，语音标准，口齿清楚，话未说了已热泪碎落。
为此泡泡雨又一次自责，时才惹出新娘泪，现在又引新兵泣，真是惭愧啊！
……
晚上，八百官兵聚集礼堂，举行春节联欢晚会。这也是一营的传统，每年除夕夜，都会和来队探亲的家属们一起联欢，有时也把文工团或附近老乡请来，在灯火通明、春意暖暖的礼堂里自娱自乐一番。别看小伙儿们虎头虎脑的样子，真要谈笑说唱吹拉蹦跳起来，也是人才济济、藏龙卧虎。
晚会开始前有“拉歌”大赛，主要是连与连比。拉歌拉歌，自然是“拉”“唱”相当、分量各半。一般情况下，二连、三连的拉歌水平胜人一筹，但歌唱得不太着调；导弹炮兵连和对空导弹炮兵连则相反；而一连和重型机枪连在“拉”“唱”两方面都表现不错。这时，还没等一连官兵坐稳，五大三粗的二连长便发起了进攻，这就是所谓“卑鄙的突然袭击”，只见他猛然立起大喝一声：
“一连的——”
“来一个！”二连全体官兵们齐声响应，那声音绝对算得上气吞山河。
紧接着，还没等一连自卫还击，三连也跟着发难，这就叫“落井下石”。三连高个子连长发出的声音也更亮：
“一连的——”
“来一个——”三连官兵来的是音效慢动作，那形势只能用泰山压顶描述了。
之后，二连和三连轮番攻击，把拉歌的气浪越推越高，直打得一连官兵喘不过气来。一旁的泡泡雨心里乐着，他觉得这不是拉歌，而是气场拼杀，是士气主动权的争夺战，所以他很想看看一连长帅睇的对策。奇怪的是，面对二连、三连的车轮式攻击，帅睇纹丝不动、从容不迫，一连官兵也鸦雀无声。就这样，二连、三连“气吞山河”了好一会儿，直至嗓子眼开始冒烟，再加上一连的无所谓态度，更使失去对手的他们心感无趣，于是，气势便渐渐弱了下来。可就在这个当头，帅睇忽得立起，他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二连长，又瞅了一下高挑的三连长，然后挺起胸振臂一呼：
“二连的——”
“来一个！”这会儿响应的不单单是一连的官兵，而是一连、导弹炮兵连、对空导弹炮兵连和重机枪连的五六百号人。
因人数是二连的四倍，又是憋足气的新生力量，所以“动态气势”已达到了八比一。这一喊，犹如排山倒海，二连的声音即刻被击碎。接着，帅睇又对三连抛去媚眼，并喊出了一句甜心的话：
“三连三连好战友！”
“战友情谊赛朋友！”帅睇的五百号人又一起热情起来。
虽然不当墙头草，但也经不起战友情的炙烤，几番拉拢之后，三连原本的呼声基本熄灭。反正都是自己人，站在哪边都正义。看得出，帅睇采取的策略叫“后发制人、联合优势、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而这场比赛的结果也不难预料，最终，以二连的一阵不太着调却十分嘹亮的歌声结束。这时营长泡泡雨站起来说：
“二连唱得不错，很有阳刚之气。”
PK至此大家都缓了口气。大功一连和它的钢铁同盟赢了，二连输得悲壮，而三连则不输不赢。这使三连长尝到了一点儿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觉得二连虽败犹荣，三连却被边缘化了。为此他狠瞪了帅睇一眼，决心卧薪尝胆、寻机报复。
按惯例，晚会的第一个节目必定由家属表演，这既遵守了女士优先的铁律，同时也满足了官兵们的期盼。在远离亲人的状况下，许多官兵都把观看姑娘真人秀节目当做接近亲人的机会，这也是大家对春节有着特殊感情的重要原因。这天，姑娘们演出的节目是京剧小品“三打白骨精”。她们不但扮演妖精变身的美女，还女扮男装了戏中的唐僧、孙大圣和妖精老头。各种角色都惟妙惟肖、出神入化，艺术品位相当高。全场的官兵都被姑娘们的幽默逗得前仰后翻笑出了泪。老士官张林说，这是一营历年春节晚会最成功的一个作品，不过他也疑虑，姑娘们花这么大的力气排这个节目，究竟是想表达一个什么心意呢？这时，帅睇拉拉泡泡雨的袖子，轻轻问：
“小雨，你对这个小品有何观感？”
略停之后，泡泡雨说：
“至少有两点，一是要充分重视敌人狡诈的本性，要辨别真伪，不要学唐僧；二是在找女朋友的时候，不要只看外貌——反正，都是为子弟兵好，这也说明了，演戏的姑娘都是自己人，都是真爱我们的人，否则不会关切到如此深刻的程度。”
对于泡泡雨的穿凿，帅睇无语。
接在“三打白骨精”后的是重机枪连的换脸伪装魔术，而后是三连的连环武术，导弹炮兵连的捣蛋舞，二连的好声音等节目。当一连的多口相声说逗完毕，晚会的节目已经出场近半，按惯例，这是“逼”营首长登台亮相的时候了，于是，刚说完相声的贺陇便对着全场的官兵说：
“下面，让营长为我们唱首歌好不好？”
“好！”
紧接着又是三连长的一声呼唤：
“泡泡营长！”
“唱一个！”
欢呼声中，泡泡雨站到了舞台中央，用充满磁性的男中音说：
“我指挥，大家同唱一首‘亲亲好儿郎’，好不好？”
“好！”这一声，比之前的任何一声都响。
即刻，歌声响彻礼堂，一波波冲出天窗。那模样，像大型合唱团，像出征前的勇士，同时也像一群等待妈妈的孩子。当歌声落下之时，大家都有些激动，个别人还落泪，而泡泡雨也被歌曲里的嘱托和号角所打动。
……
夜深了，泡泡雨查完哨回到自己的卧室。像这样，眼睛一睁忙到熄灯，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的情况绝对不算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