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医生背的器具比花朵的医疗箱重许多,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拉花朵一把;小赵年轻力壮、活泼开朗,不仅是花朵的坚强后盾,还是一个会唱山歌的拉拉队员,他的家离拉磨山很远,但唱出来的歌总是与拉磨山有关,他的好听的歌声能在山谷里久久回荡,直到把拉磨山的石头和花朵的心都馋哭了为止。
不一会儿,朱医生停下脚步,转回身伸出手,说:
“小花,来,把医药箱递给我。”
“不,我自己背。”花朵边喘粗气边拒绝。
但朱医生不放弃,又说:
“小花,别客气,我只帮你把医药箱带到这块石头的上面,等越过了石头,我一定还给你!”
至此花朵才看清,眼前的一块大石头恰好挡在路上,由于两侧皆是绝壁,所以绕是绕不过去的,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爬上这块巨石才能继续前进。上山的路走到这里已基本不像路了,连巨石都成为上山的一个台阶,而且还是这么险峻。一人多高,九十度绝壁,没有一点儿功夫还真上不去,花朵的那个几十斤的身躯连同医药箱,是一定需要战友们的推、拉、抬、拽才行的。于是她顺从了,并低低说:
“嗯,谢谢朱医生,又辛苦你们了,对不起。”
说着,她把医疗箱递给了过去。这一刻的她神情愧疚,而看在眼里的朱医生也极为心疼。一个纤弱女孩,逆水行舟受尽苦难,得到帮助又会自责,完全就是精神肉体双折磨的境界!真是太令人同情了,俺老朱如有亲妹子是绝不会让她走上这条路的。与此相反的是,小赵却期待着花朵的一脸愧色,他喜欢看到‘小孩儿犯错后’的表情,喜欢欣赏她的童真、矜持和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觉得,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而不是那个硬充姐姐、拒绝帮助的花医生。此刻他边笑边说:
“花医生,不要对不起喽,只要叫小赵一声小哥哥,我就会像抬轿子一样——把你抬到大石头的上方。”
谈笑之间,小赵已蹲在了巨石之下,并把自己宽宽的肩背展现在花朵的眼前。花朵的脸红了,居高临下地拍打了几下小赵的肩膀。
“你坏,你坏,坏小赵,坏小赵,就不叫你小哥哥,我自己爬上去。”
“好好!我听到叫小哥哥了,我答应就是了——哎,请花医生上轿!”
“我没有叫你小哥哥!”
“哎!叫得好甜啊,好妹妹,谢谢喽!”由于油腔滑调,就又被花朵拍了几下,只是落下的手太小太软,小赵觉得不过瘾。
此刻,已攀到石头上方的朱医生伸着手说:
“快,小花站上小赵的肩,然后抓住我的手。”
小赵也指指自己的肩,嬉笑着说:
“来吧,小花妹妹,踩上去吧!”
无奈之下,花朵开始“上轿”。她先将一只脚踏上去,再用另一条腿蹦跶,可是,连连蹦了七八下都上不去……面对心急如火的女孩儿,小赵和老朱梯次指点:
“花医生,双手扶住石头,后腿的力量再大一些!”
“小花,不要向下看,不用害怕,小花最勇敢!”
在重新出现的几次失败之后,花朵终于红着脸说:
“我、我怕!”
这会儿,小赵和朱医生都理解了。他们发现,每次蹦跶前,花朵都会下意识地向山下望一望,而那些进入眼帘的百丈深谷,是足以让她胆战心惊的。一定是怕滚入深渊——就再也见不到小雨哥了!于是,朱医生向小赵做了个手势,小赵即点了下头,说:
“小花医生,不怕,有小赵在就有花医生在。我建议,你坐在小赵的肩膀上,小赵慢慢站起来,把你稳稳地送到朱医生的手上,好不好?花医生乖,就算是玩一次坐轿子的游戏啦!”
小赵的口气极其温和,就像哄小孩。而经过惊吓的花朵已无心再为“轿子”的比喻去纠结了,她双手扶住石头,慢慢地将臀部移到了小赵的肩上……转眼之间,人肉升降机启动,花朵的双手则在陡壁上交替上移。也就在这个瞬间,花朵想起了新兵连,想到翻越高墙时一屁股坐在小雨哥肩上的感觉,他甚至武断地认为,此刻臀部之下的不是小赵而是小雨哥。相应的,小赵也在深刻体会,他没有邪念,但却逃脱不了那个圆润滑香的围剿,接着他心鼓擂动,定力尽失,眼前尽是彩云……一会儿,三个人就都骑上了巨石。趁着休息,小赵讲了一个关于拉磨山的故事,他说:
“拉磨山是一个英俊小伙,他的父亲是‘亲亲唐古拉山’,他的母亲是‘天湖’,父母是一对情人,生死相依并生了个儿子,他们叫他拉磨山。因为是私生子,上天不容,父母只能将拉磨山安置在这里。人们看到,拉磨山平整洁净的石坡正对着东方,石坡是他的脸,石缝中的红与绿是他的泪,而东方则是母亲天湖的方向,每当冬天狂风咆哮的时候,拉磨山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仔细听去,极像孩子的啼哭和呼喊,‘妈妈——妈妈——’一声声飘入了远方的天湖……”
听到这里,花朵流泪了。小赵以为是凄美故事的诱发,而花朵却在想着自己。她想,小雨哥哥是亲亲唐古拉山,自己就是天湖,所不同的是,小雨哥和自己之间不会有拉磨山……为了补偿花医生的泪,小赵决定献上一首山歌。他的歌声润泽悠远,飞出去,又被远山一句句地弹了回来——
亲亲唐古拉山山哥哥,天湖的水哟水妹妹,水妹妹的水哟哪里来?山哥哥的心哟心中淌……
歌声勾起花朵的思念,也引出了一双雪鹰的银翅和山脚处的三个微小身影——在分辨出了那一高两胖的驴客之后,朱医生急急说:
“小花,小赵,我们走吧,到阿汪村还有三小时路程,还得赶紧点。”
“好的!”
“是,朱队!”
从小山村到阿汪村为五小时路程,来回要走十个小时,为了让巡诊的时间尽量长一些,途中便不可耽搁。但是,朱医生此刻考虑的重点并不是赶路,而是对出现在山脚下的那三名驴客的疑虑。驴客,走的是驴道,可去阿汪村的路并不是驴道,阿汪村也不是驴客想去的地方,那么,他们为何而来呢?又为何有如此惊人的运动速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