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值得赞扬的，是英雄一团，他们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在部队伤亡较大的情况下，坚守‘梅花岭’四天三夜，为全战役的胜利创造了条件。但是，我们不可骄傲，不能松懈，必须抓紧时间补充休整，准备再战……”
这会儿，二团团长风骚边听演讲边在本子上写着晴晴二字。之前，师野战医院代理院长以电话方式通告风骚——晴晴已在一团的“梅花岭”战斗中失踪。当时，就在电话放下的瞬间，他嘴角的肌肉完全失控，它们舞动、颤抖、跳跃着，把又盐又热的泪水弹向了四面八方。
那一刻他心疼到了极点。他心疼他的小晴晴，心疼比自己小得多的妻子，心疼一个十九岁的母亲，心疼还是一个女孩儿的战场救护队队长。廋弱的躯体，小小的手脚，除了意志是硬的，其他都是软的。他想象着弱小娇妻在“梅花岭”上与死神搏斗的壮烈；他想象着她的凄惨和悲凉。他想不通，这些让男人都伤筋动骨的事情，怎么偏偏落到了晴晴身上？
之后，他恨自己，为什么不采取极端措施拦阻晴晴参战，军情紧急，战场救护人员短缺，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必须同意晴晴参战，其他相同情况的人都留在了国内，难道晴晴留下就有错吗？他鄙视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保护不了，简直就是懦夫，白长一身气骨，徒有泰山师战虎的虚名。
这些日子，他不住地祈祷，希望上天能被晴晴的善良感动，能赐给她一个美丽的奇迹。失踪？总还有一丝存活的可能，那就让这丝希望幻变成灿烂的现实吧！
——
泉城美，美在“一城山色半城湖”。有幸的是，剑锋集团军的留守部就驻扎在这个迷人的山湖之间。这天，“留守工作会议”在一个漂亮的大宅院举行，与会者多为玉洁女子，会议环境也很温馨。
此时，“留守部长”肖楠看着泰山师留守处处长董华问：
“泰山师留守处还有什么困难吗？”
“哦！主要是经费缺口比较大，”董华回答说，“我们师的军官年龄普遍较大，所以随军的家属多、幼儿多，奶粉粮食的消耗也多。集团军发给的经费只够解决一半食品，大家都发愁。”
……接着又有几位处长发言，最后，肖楠部长做简短小结：
“为保障前方，我们的经费不会再增加，请各师组织家属互相帮带孩子，挤出人手外出打工赚钱，补足经费缺口，再苦，也不能饿着孩子。稳定家属和抚育孩子，是我们留守处工作的重要方面，现任军官，尤其是中高级军官的妻子，一定要带好头，要安慰情绪波动较大的家属，确保孩子们的健康安全，让前方的将士放心。关于伤亡官兵的安置，营房管理，保卫，幼儿教育，给前方亲人写慰问信和‘好声音比赛’等事宜，刚才大家说的，我同意，就这么办了。会后，请董华处长留下。散会。”
不一会儿，董华即得到了军部的通知，通知说：一个月前，朵海牺牲，晴晴失踪。同时，她还从肖部长的手中接过了朵海的“牺牲告知书”和从前线退回来的花妮子寄给朵海的两封信。
肖部长要求，晚一些时候再将实情告知花妮子，因为她分娩满月不久，怕她的身子骨经受不住打击。董华满口答应了，她甚至希望永远不要告诉小花，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她还奢望，哪天小花得到的噩耗，并不是出自她董华之口。显然，她是害怕见到小花的悲痛，尤其是得知噩耗的那一刻。他知道，小花太善良太纤弱，太爱她的朵海哥哥，她离不开他。
之后，董华匆匆赶回泰山师留守处的小院。途中遇到他人，她只点头不说话，情绪也不高，和前几次开会回来后的表现大相径庭。
在院落的一角，董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会儿，屋子中央并排放着三只摇篮，一个金色的，两个蓝色的。摇篮边还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护理员——吟华姑娘。看到董华进来，吟华微笑着招呼：
“董处长，会开好了？”
“是的，你辛苦了，孩子们怎么样？”
“挺乖的。”
“哦，还有，昨天晚上，富娃还有哭吗？”
“没有啊！今天的情绪也好多了。”
“哦！那就好。”
董华打听的富娃，就是二团副团长山二谷的妻子。不久前，她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山小谷随军了。这次山二谷出征，她的情绪一直波动，常常会半夜梦醒，然后就哭到天明。富娃来自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勤俭+淳朴+土情，对夫君思念的力度特别大。
这时，董华走到一个大点儿的蓝色摇篮的旁边，摸了摸正在玩玩具的两个男孩儿的小小的脑袋。
“妈妈。”
“妈妈。”
小男孩儿们一起抬头喊叫，展现出了一样的小脸、一样的表情，就连言辞的硬度和节律也一样。看着帅滒、帅睇这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董华笑了。
“小滒小睇，爸爸打胜仗了，开心吗？”
“嗯，嗯。”
因为听不懂，所以一切都变成了敷衍，但即使这样，董华也很满意，毕竟才一岁，能给英雄爸爸点上一个糊里糊涂的“嗯”，就算佛了。
离开儿子，董华靠近了那只金色摇篮，在用目光抚了抚篮中的男孩儿子后，她温和地说：
“小雨，好宝宝，爸爸妈妈打胜仗了。”
听到近音，泡泡雨抬起小脑瓜，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然后从红润的小嘴里发出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妈——妈。”
董华没有应答，她明白，小雨喊的妈妈一定不是自己。也就在这个瞬间，董华的眼睛湿了，小雨心中的那个妈妈，一月之前即下落不明，也许，是再也没有母子相见的一天了。
不一会儿，穿过泪水的视线又落在了第三个摇篮里。这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女孩，她眯着弯弯的小眼睛，小嘴动啊动的，好像也在叫妈妈。董华俯下身，摸着她的小脸轻轻说：
“姣姣，爸爸给你寄来一个礼物，叫做大胜仗，乖乖喜欢吗？”
“嗯嗯——”小姑娘拼出全力嗯了两声，连眼睛都红了。
不过，这个小把戏是摧毁不了妈妈的智慧的，董华清楚，这不是打call，而是宝贝女儿拉粑粑。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花妮子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