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洞幽已经带引渡逛过京城了,但他一定是按自己的心意来逛,总喜欢带引渡去酒馆画舫,也喜欢强行给引渡买许多衣裳首饰,引渡便默默跟在他身后,即便有看到略感好奇的小东西,也只是一扫而过,因此她对出门没有多大的兴趣。
摇了摇头,继续翻看手里从菩提庙带出来的经书。
路曦心中略有些失落,但短短几日,他已大致了解了她的性子,没有难受太久,他看着她已经翻旧的经书,奇道:“你的书旧了,怎么不自己再抄一本?”
引渡顿了一下,慢吞吞道:“我不大会写字。”
路曦一怔,没料到引渡竟然不会写字,转念又迁怒到洞幽身上,身为人师,居然不教弟子习字,简直毫无师德!
他下意识地拧起眉头,又想到引渡就在边上,生怕她心中自卑,忙又松开,若无其事道:“既然如此,不若我教你习字抄经?”
引渡微微迟疑。
路曦趁热打铁又道:“经书以文字记录,方能传遍大江南北,可见抄经誊经也是修行的一种。”
引渡想了想,朝他点点头:“那你教我。”
路曦心中一喜,连忙跳起来叫人取来笔墨纸砚。
一回头,见引渡正眼也不眨地望着他,俊脸微微一红,敛了敛兴奋的神色,一本正经道:“誊抄佛经常用小楷,我虽然更擅长行书,然对小楷也略有心得,教你入门应当已经够了。”他停了停,目光转至小厮拿上来的笔墨上,带了点私心地小声道:“……若你日后还想精习,我再替你请京中擅楷的老师来。”
什么小楷行书,引渡全然不懂,她之所以识字还得多亏庙中摆摊算命的老先生和整日念经的和尚,更不要提什么写字了。
等小厮把文房四宝摆好在她面前,她看了看路曦,收到他鼓励的目光之后,又回想了一下算命先生握笔的姿势,这才提起笔,像模像样地写了一个“吉”字。
路曦默然片刻,终于从中寻到了一个优点,艰难地夸赞道:“……横平竖直,可见你很有天分。”
是吗?
引渡低头看了看自己亲手写出来的大字,虽能勉强认出来是个什么字,但与她见过的“吉”字实在差之千里,天不天分的她看不出来,丑倒的确看出来了。
她心道:此人年岁不大,样貌头脑都颇为出众,可惜眼神并不是太好,她都能看出来丑呢。
她挪了挪位子,示意路曦坐过来,将笔朝他一递,道:“你先写,我再跟着你写。”
路曦愣愣地接过笔,在她旁边坐下。
一尺之外,就是她专注又认真的小脸,心脏倏地砰砰直跳起来。引渡见他迟迟不下笔,歪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路曦猛地回神,悄悄呼出一口气,凝神落笔。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引渡慢声轻念,扭头问路曦:“这是什么意思?”
落笔时原是思绪错乱,这首描绘男女情爱的诗歌便无意间现于纸面。路曦干咳一声,虽然知道引渡瞧不出这其中之意,倒底还是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道:“是以前越国的一首诗歌,你,你照着我写的,练一练罢。”
引渡不疑有他,执笔一笔一划地练习起来。
她修炼多年,最是能耐住性子,且天资并不差,一路上又被洞幽逼着练过剑法,腕力也足够。临摹了数十遍,很快便得其形,然而她又有了新的苦恼,微皱眉头,奇道:“为什么我写的瞧起来总没有你的好?”
她难得露出如此心性,路曦忍不住笑起来:“我自小练字,你才刚刚开始,怎么能放在一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