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汉子朴实如华,如路边的白杨,直来直去,却有俊俏挺拔。2里地的路,张二硬是一句话也没说,不知怎么说,也不知怎么讲。倒是快上坡时,燕子开了个口:“前面坡下就是我家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推。”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索性替你推到门口吧。”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燕子却也不答话,眼眶一红,便抢过张二手中的车子,张二虽然力气大,但是一不留神,车子却被抢了去。正欲开口说话,却见燕子眼泪滴答答的掉在了衣服上,当下也不敢上去推车,却是后退了两步,待燕子彻底上坡后,才转过身去。
似是往回走了百来步,却听得背后有人喊他,张二转过身来,但见燕子怀里揣着一块大玉米饼奔着出来,“大中午的估计你也没吃饭,这个玉米饼拿去。”
“不用,我回家吃。”
“拿着。”说着已是一把推到张二手里,“对了,谢谢你。”燕子转过头来说了声谢,眨眼间又是跑了回去。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张二一路上走的大汗淋漓,思绪却一直停留在燕子身上,不知想些,直觉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干嘛去了?你二叔说你打完场饭都没吃就跑了,你二婶送过来一碗苞谷榛子,你快去吃了。等下跟你妈去东头刘碎嘴家里,她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你去了别碎嘴碎嘴的叫,嘴里掏个好,叫声婶,晓得不?”
“晓得了,我吃过了,不饿,留着国庆回来吃。长顺叫我去粮站背麻袋,我先走了。”
“背什么麻袋,不许去。今天你就好好跟你妈去见那婆娘,哪也不许跑。”
“爸,我……”
“我什么我,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该成家立业了,别一天就知道玩,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张二内心烦躁,却也不吭声,转过身摔的门框一响,却是回房换衣服。
刚过正午,正是农家人吃饭休息的空档。张二跟着母亲沿着小路很快便到了刘碎嘴家门口。张二虽出生农村,可大多在村西头与前村的石涝村跑,东头处的偏远,也没什么伙伴,所以来的倒少。待进刘碎嘴家门时,却是想起燕子也在村东头,心里正想着能不能遇见,却是一阵大笑传来,“呦,这不巧了嘛,正与赵家嫂嫂说着,你却是到了,真是喜鹊叫鸣,双喜临门。”
“刚好,刚好。”张二跟着母亲直进了刘碎嘴家正堂,便是见西边炕头坐着一二八女子,秒龄当头,又束一小辫,脸上青春的气息四散,又见旁边一四十多岁的妇女盘腿而坐,嘴里嚼些麻子,却也绑个深蓝头巾,大夏天的,当真看的人焦躁。
“赵嫂子,这就是给你说的那个张二。父亲是村里的会计张寿祥,家里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老大已经成家,家境倒也殷实……”
“我看这小伙长的也精神,看起来也老实。这事长辈也只是操个心,主要还得看孩子们的意思。你说呢?娃他妈?”
“他婶说的对,这事主要也得让孩子们看对头。”
“哎呦,瞧我这嘴笨的,也忘了介绍这两孩子认识,老二,跟这丫头说道说道。”
张二本就腼腆,抬头望去,这姑娘头却是比自己都低的多,顿时张嘴结舌,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说话呀。”张二母亲轻轻的用肘子搡了搡张二,张二却似打桩的木头,一动不动。倒是那刘碎嘴说话了:“年轻人初次见面都比较腼腆,又当着大人面,很多事不方便说,两位嫂嫂不如跟我一块出去透透风,让这两孩子单独待会。”
“嗯,也是,我当初也是这样,她爸见我时也是害羞的一句话没说。”
“嗯,这样也行。”
说话间,屋里就只剩张二跟那姑娘两人了。夏日的天,蝉鸣似起,连空气中都夹杂一丝喧闹,两人所处的房间却是寂静如夜,隔了好久,张二才是开口道:“你—叫什么?”
“我——叫赵凤,今年十八,你了?”
“我叫张二,今年二十一。”
听到张二那姑娘嘴角一动,似想笑,却又想到什么,脸色又恢复了正常。两个人年轻人独坐在一起,一男一女正值韶华,正该热情洋溢,挥洒青春的年纪,两人却是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又归于寂静。
若时间可以停留,光阴可以停驻。此刻张二跟赵凤就是这样。两人坐了约莫一个时辰,除却几句问候,其他的却是一句也没。张二倒还好些,热的时候还伸出衣袖擦了擦汗,赵凤却是一动不动,连头都是未曾抬起。又过了一阵,却是几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
“老二,凤儿,聊的如何?”却是那刘碎嘴开口道。赵凤张二母亲又见两人头上冒汗,只当两人聊的兴起,顾不上擦汗,随即也是大喜。接着又是几句客套话,两人便是约定半月后双方父母都见次面,将此事好生合计一下。三人皆大欢喜,尤其刘碎嘴,眼看又一桩好事要成,这红包又是有了,当下笑的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堆,若不是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却跟那猪大臀并无二异同。
日渐西沉,深黄的土包上,却是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走着。
“今天这姑娘可还钟意?”张二本就无心娶亲,眼下又听的母亲这般说来,一阵火气由来:“谁爱娶谁娶,反正我不娶。”说着便是加紧步子,大跨步的朝前走去。
“哎,这孩子……”
张二蒙头走着,又不想听母亲唠叨,转头便是从另一条小道下了去。“咚”的一声,却是一脚踩空,摔了个趔趄。
“咦,多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看路?”张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想起身骂时却听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噫,怎的是你?”
“怎的不是我?我家地就是这里,我不在这,难不成是你?”缘分这事倒真巧妙,你想时她偏不出来,你不想时她却使劲的往出冒。之前张二正想碰到燕子,可死活碰不到,待不想遇时,却又遇到了。
“忘了,忘了,上次还推车从这走过,我这记性都快赶上金鱼了。”
“噗,你这记性何只金鱼,简直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
“没什么,活该你摔跤。”
张二看了看燕子,本想辩解一下,却又想到什么,说道:“哎,你那破洞牛仔呢?”燕子听闻,俏脸一红,扔出一个土球便是朝着张二飞来,骂道:“流氓!”张二反应不及,这土球刚好砸到胸口,好在土球不大,倒也不疼。只道:“流氓?哪里流氓了?”燕子也不理他,便是转过身去,拨弄背后的杂草。张二本就不解,眼下见燕子不理他,又是一脸懵。
张二凑到她跟前,她便换个位置拔草。一连换了十几处,张二便是自顾地站在一旁。张二下午本就没事,想着回家又要被说,还不如帮这丫头拔草,想着便是在另一头开始拔起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