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板平价卖米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上海滩。米店门口蜂拥这抢米的人,然而米店却有特殊规定:每人限定最多买米十斤,多一斤也不卖,给再多钱也不卖。有钱的人急得跳脚,气得骂娘,但是没办法,米店小伙计严格把关,不卖就是不卖;普通百姓却拍手叫好,幸亏一般人早就在这样艰苦的日子里学会了节俭,十斤米,够一个三口之家省吃俭用吃十天了吧,他们恨不得叫何老板为活菩萨。
这一天晚上经营到十二点,运来的米全部卖光了。米店不得已打烊,挤挤挨挨的人群才慢慢散去。然而,几个小时之后,米店门口又挤满了人,在等待明天一早开门以后抢占先机。
“老板,我们真得不再运米过来了吗?你看门外等了这么多人啊!”伙计看到门外等米的人,忍不住问何老板道。
何老板无奈地摇头:“不再运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办……小松,青山!”何老板叫他的手下,“依照昨天的计划行事。”
小松和青山便扮作抢米的百姓中的一员,混到等待的队伍当中。晨曦中,米店的门像黄浦江水一般寂静无声。然而人群却像江里的船只一般众声喧哗。有这样一则消息在人群中悄悄流传了出来:何老板要从黄金荣手里买码头经营权!
程沛云混在人堆里,他早就注意到散播消息的两个年轻人,虽然穿着不起眼,但是程沛云却在鱼肚白的天色下看到了他们炯炯有神的眼睛。
天色渐白,米店的门仍旧没有打开,却有小伙计从后门走出来,向大家说道:“大家散了吧,散了吧,米就那么多,昨天已经卖光了!”
众人无不惋惜,然而却都存在着侥幸心理,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时半会儿。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才先有几个恨恨地离去,陆续有人摇头叹息着离开,人群才慢慢散去。
小松和青山结伴离开,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要乘电车到最繁华的南京路上走一圈。西装革履的年轻绅士到处可见,偶尔可见穿长衫的外国人,曼妙的上海滩名媛三五成群踩着高跟鞋在街上闲逛。上海表面上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气息,然而在这表面现象之下,却是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冷不防一坚硬的东西一下子顶在程沛云的后腰上,程沛云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是一把枪!他慢慢把两手举起来,一个年轻人走到程沛云前面,从程沛云腰间摸出程沛云的枪,程沛云在心里苦笑:本来程沛云跟踪他们,没想到却被他们跟踪了。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问道。
“无名小卒,纯属误会。”程沛云说道,他不得不冷静下来面对这场跟踪与反跟踪。
“转过身去!”年轻人喝道。
程沛云不得不转过身,让眼前这个人继续搜身。他有些高傲地仰着头,想着这两个年轻人是如何进入眼前的公共卫生间之后,转而来到自己身后的。
“是你!”程沛云一转身,拿枪的青年便惊叫起来,“程……成!你背叛我们是吧?阿七,废话不用跟他说了,带回去给老大发落!”
程沛云放下手来,被他们拿枪顶着来到南京路一座公寓里。门一关上,程沛云上前拥抱眼前的青年:“是你小子!”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当然是我!”小松看着眼前的程沛云,也非常激动,“我们终于把你等来了!”六年时间,在两个人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然而最最本质的东西仍然没有改变:程沛云仍然潇洒风度,举手投足间有贵族的气质;小松仍然像六年前“一杯沧海”里的小伙计一样地淳朴、带些憨劲儿。
“哦?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程沛云很惊讶。
“我怎么知道?等一会儿见到我大哥,你就知道啦!”小松说道,他想了想,似乎不对:“错了!辈分有些不对!在你面前,我要对我家大哥改口叫大爷!”
“跟我卖关子!”程沛云说道,他并不过多追究,只是感觉世界太小、事有蹊跷。“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这投奔的是什么组织?”程沛云问道。
“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一言难尽!”小松叹一口气,转而说道,“这个话题慢慢再谈,今天的正题是见见我家大爷!”
程沛云满腹狐疑:“你的大爷,何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松把他带到里面的套间,说道:“我家大爷正在里面等你。”说完出门,把门顺手带上。
程沛云看看房间的设计,套间里面却还有一个套间,层层相扣,这样的设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职业的敏感性忽然让他很担心,虽说遇到一位旧时好友,但是却无任何防备地走进这样的套间,万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套间里面有脚步声走来,程沛云退到斜对面的角落,紧紧盯着那个出口——一个健朗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程沛云一万个没有想到,完全愣在那里。
“爸爸,这不可能!你是……何老板?何老板是你吗?爸爸,这太危险了,你不要到这里来……”程沛云说道。
“怎么?兴你来就不兴我来吗?你爸爸这叫做老当益壮、穷且益坚!”程福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开玩笑道。
父子两人坐下说话,从程沛云最后一次离家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