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的牢房所在的位置正在门边,刚送进监狱的和拉出去审讯的照例都能经过这里,林珊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临时的牢房,凡是关在里面的都是嫌犯,还不能定罪的,于是有男有女。
这天晚上,和她一起被捕的一个嫌疑人经过她的牢房,他刚刚在审讯室被问完话,他垂头丧气又满脸不满,走到门口时,长叹一声:“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林珊听得清清楚楚,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她一阵黯然神伤。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对策,正想着,两个巡警押着一个嫌犯走进牢房,“又一个牺牲品!”她心里想着,正把目光移向别处,忽然却发现有些异常:两个巡警与其说是押着嫌犯倒不如说是扶着,因为巡警的样子里面分明含着一些恭敬!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嫌犯身上,才看第一眼她便吓了一大跳!这熟悉的身影!挺拔的身躯、高昂的头颅、潇洒又稳健的步伐,即使在狱中,这些风流与气质竟然丝毫不减!虽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然而她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这就是他了!她真地要喊出口了!然而她竭力压抑住自己的冲动!巡警扶着他往前走,要把他带到哪里?他到底为什么被捕?保密工作不是一向做得很好的吗?肯定是有人告密了!肯定的!林珊真想巡警把他关到对面去,这个志同道合的战友,林珊的脑子里有一系列的问号!
巡警们在林珊右前方的牢房里挺下来了!谢天谢地,这个位置是可以看到对方的!两个巡警对他交代一番,大致是:要饭的话随时可以送到,要小便时马桶随时可以送到之类的。待巡警用铁链把牢房铁栅门“咣啷”一锁,他走到铁栅门前,林珊才看到他的脸,她很奇怪又一点都不奇怪:是俞启威!那样熟悉的脸,曾经多少次见过、梦过的俞启威!那年她在马路上想着、在做家教时想着、在课堂上想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俞启威!林珊的眼泪又来了!她没有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见到俞启威,又想起从崂山上跌落,阴阳两隔的程沛云,她百感交集。
她用丝巾擦擦泪,她要让俞启威知道,她也在这里。她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俞启威大声喊:“啊呀,警官!有蟑螂!”
俞启威猛地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林珊看到了俞启威惊愕的眼神。“他一定也十分奇怪,为什么林珊也出现在这里。”林珊想,“要让他知道事情的始末,要让他知道程沛云已经去世的消息,要让他知道有人要枪杀市长!她要知道同学们的近况怎么样、要知道他为什么也来到这里,可是这一切,究竟该怎么与他交流呢?”
“别叨叨!”巡警是青岛腔,他十分不屑,“没有蟑螂才奇怪呢?在这里啊,要适应与蟑螂作伴的生活,此一时彼一时啊,人生就是不断适应!”巡警是个话痨,一开说就是一大堆,夜晚执勤的巡警,基本无事可做,就用聊天来打发时光,偶尔和关押的人聊一两句,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林珊不管这些,她和俞启威可以交换眼神,可是,到底要怎么知道彼此的遭遇与想法、怎样才能免于罪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