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群食品厂位于省城南面三环附近，是一家去年才正式投产的新厂。门口“裕群食品厂”五个鎏金铜字在烈日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透过电动伸缩门闸，放眼一望，食品厂规模不小，占地面积不下一万平米。
“干什么的？”保安冲着门口张望的陌生青年吆喝。
被保安吆喝的青年正是林小年。今天他大不一样，白色短袖衬衣、淡蓝色七分裤、深蓝色网面运动鞋，从浑身上下全是崭新的。被黄丹糟蹋过的头发在好的发艺师手下重新造了型，既清爽又个性。这些改变属于余素琴对手底下业务员的包装投资，花销不少，好在效果立竿见影，还原了林小年应有的帅哥本色。
“诶，大哥！”
林小年回应一声，然后笑嘻嘻的朝门卫室走过去。这保安已经五十几岁了，跟林小年的老爸一个年代，出门在外，尽量把别人叫年轻一点，这是余素琴的教诲。
“你在门口东张西望做啥？”保安大叔依然板着脸，但是说话口气已经和气许多。
“我来找货车司机肖师傅。”林小年一边笑嘻嘻的说，一边递了一支中华烟给保安，“大哥，怎么称呼？”
看在好烟的面子上，保安任大叔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难看的烟熏牙。货车司机肖师傅喜欢抽烟和吹牛皮，是保安室的常客，跟任保安熟络得很。外面太阳晒，任保安将林小年邀进保安室，还给他泡了浓茶。
“你是肖司机的亲戚？”
“我们不是亲戚。”林小年告诉任保安，“我在西城工业园区上班，那个小厂子工作累、工资低，早不想干了。后来认识了肖师傅，他说可以把我介绍到裕群食品厂来，结果左等右等也没有见任何消息，心里着急，我干脆抽时间过来看看。”
任保安嘿嘿一笑，被一口烟呛到，引起一阵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等到把气喘匀后，他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笑说：“你怎么就信了肖司机，他就是个吹牛不怕罪大的人。他要是能帮你在裕群食品厂找到工作，我就在手板心里煎一条鱼给你吃。”
林小年愁眉苦脸，说道：“那我工作的事不就黄毬了？亏了我大老远跑这一趟！任大哥，这个厂究竟哪个做得了主呢？老板是谁啊？”
林小年终于切入正题，暗中了解裕群食品厂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尽管田军已经销毁了作假的单据，但是林小年的发现和工人们的回忆都可以证明田军跟裕群食品厂有猫腻。不过余素琴另有怀疑，就她对陈宏建的了解，他不可能给机会让田军在眼皮底下弄虚作假，除非他才是幕后主使。既然陈宏建存心要和她离婚，那干这种老鼠搬仓的事情很符合他的作风。余素琴觉得陈宏建跟裕群食品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算了吧，厂里能做主的人会操心你这点屁事？”任保安诚恳地建议他，“想找工作还是去人才市场多转转，比听肖司机吹牛皮，在这里瞎转悠强。”
林小年跟保安天南海北唠了个把小时，一边等着肖司机出现，一边刺探着裕群食品厂的情况。毕竟对方只是个小小保安，能提供的有用信息不多，信息的可靠性也得辩证地看。裕群食品厂是一家股份制公司，共有五位股东参股，其中最大的股东叫尹秋山，是一个低调的耄耋老头。关于其他股东，任保安一无所知。
林小年运气不错，居然把肖司机等到了。他准备出厂，在车上鸣喇叭。林小年一眼认出了他的车。林小年又给任保安递了一支烟，劳驾他过阵再开门，方便自己过去跟肖司机聊上几句。
“肖师傅！”林小年走到货车跟前。
肖司机眯缝着眼睛睥睨车轮下笑盈盈的年轻人，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我呀，小年，跟杨德顺一起的那个……”林小年一边提示肖师傅，一边拉开副驾室的门，递上一支中华烟。
“哦，哦！”肖师傅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没有认出眼前的林小年，但是他认识眼前的中华烟。
林小年自顾自在肖师傅旁边坐下。
“肖师傅，你这是去哪里啊？”
“我去宏鑫包装厂拉一批纸箱。”
“难怪我们那破厂现在没有生意，原来你们的包装盒都交给别的厂去生产了呀！”
肖师傅略微有些尴尬，解释道：“在哪里生产是人家领导安排的，我们司机只管接通知去指定地点取货。”
“是，是！”林小年连连点头应承，然后朝肖师傅吐苦水，“我也没别的意思，肖师傅不要多心。我们那个破厂现在订单少得可怜，估计撑不了几天就要停产。裕群食品厂这边你不是有关系吗，杨德顺让我过来问下你，可不可以帮我们进厂，工资待遇无所谓，有个长期的活干就成。”
肖司机一脸为难，装腔作势地说：“杨德顺跟我交情不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要说关系是有，但是眼下厂里不缺人，缺人的高级岗位你们也干不了。这样，你先回去，只要厂里招工，我第一个通知你们。”
“谢谢肖师傅关照。”林小年叹口气说，“都有一家人，就怕那边志宏破厂撑不了几天，我跟杨德顺都耗不起啊！肖师傅你刚才说要去宏鑫包装厂拉货？你跟那边熟不熟？”
“不熟，不熟！”肖司机有些心虚了，“我今天才第一次过去。”
“好可惜，那是对口的包装厂，如果肖师傅有关系，那该多好。”林小年很遗憾，然后转念一想，“如果我们一起去宏鑫包装厂，你说我有没有机会问下他们那里招不招人？”
肖司机兴奋地说：“这是一个办法！你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万一你不好意思开口，我还能帮你问问。”
林小年千谢万谢，满心欢喜。
“嘿，今天老任搞啥名堂，这么久了还不把门打开！”
肖师傅抱怨着，又使劲摁了摁喇叭。
电动伸缩门缓缓打开，出门口的时候，林小年不忘冲任保安挥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