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少爷，你怎么还没走？”
朱小荣背着一个书包，沉沉的，里面是萧石中午带来的食物，都给了他。
“哦，雪有点大，我在看雪。”
“看雪？刘壮叔今天没有来接你啊？”朱小荣好奇的四处张望。
“跑步回去吧，看谁跑得快。”
“好啊！”
雪地里，留下两排脚印。
朱方儒站在松溪书院的牌匾下，凝视着萧石和朱小荣消失的小路，雪花在他破旧的布衣上染了一层白霜，他冷得缩了缩，回头道：“老吴，酒还有吗？”
“没了，我去给沽一些来。”
“算了，不喝了，应该没钱了吧？”朱方儒着走来的老吴，伸手帮他理了理衣服，“这些年委屈你了，都没能给你添置一件衣服，本来想着多收几个学生，给你买件袄子过冬的。”
朱方儒惨然笑着。
“老爷，该添置衣服的是你，我身子骨好，这点风雪受得住。”老吴反而将外面的衣服解下一件，给朱方儒披上，“外面风雪大，回去吧，家里小，烧上热炭，比学舍里热乎一些。”
朱方儒叹息一声：“这些年，每每与我同袍，倒是苦了你了，若不是这些年你帮衬着，家里都难揭开锅了，都怪我，贪一时的功名，竟毁了一生，只是苦了我女儿，也不知她何时能回来，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是我逼得她离家出走的……对了，萧家那小子前日送来的腊肉和稻米，先放着，万一我女儿回来了，有口吃的。”
老吴点头：“嗳，听老爷的。”
……
天气越发的寒冷。
清风县去往庆州府方向的官道上，偶尔有穿着破旧的人行走在官道的风雪中，两驾马车并排前行，后面还跟着一辆囚车，里面羁押着一名犯人，六名穿着铠甲的护卫骑在高大的马上，四人在前开路，两人在后压阵。
马车的左右侧帘打来着，左边马车里坐着的，是一名穿着绿色官服的文官，约莫三十来岁，体形消瘦，颧骨微高。右边的马车里，则是坐着一蒙纱的白衣女子，肩膀上披着一件洁白的纯貂衣服，毛茸茸的被风吹拂脸。
旁边的红衣丫头，抱着个手炉，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正是当初萧石在凤鸣斋遇见怼他的那个丫头，而这位蒙纱的女子，则是传说中极为了不得的金陵苏家千金，第有一才女之称的苏紫嫣。
左边的马车里的，则是前些日子路过清风县的二甲进士五品巡按官、苏文台的学生柳文卿。
柳文卿脸上带着笑容，一只手揭着帘布，道：“庆州之地，有好多年未曾下这般大的雪了，此情此景，苏师妹可有佳作呀？”
不等苏紫嫣回答，那身边的丫鬟小红道：“柳大人，我们小姐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哪还能做得出诗词来？”
“苏师妹还在为丢那只狼毫笔而忧心呢？其实当日在清风县，可以让李县令差人找一找，定然能够找到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绕一个大圈，说要奖励清风县的优秀学子，苏师妹可知，多少人想要借此攀爬苏老师的关系，只怕有人为了一支笔，会不择手段，甚至影响开年的童子试。”
苏紫嫣朱唇微张，声音如百灵鸟：“师兄，此事我有难言的苦衷，你就别取笑我了，倒是师兄此番以巡按为幌子，让我为你开旗，终于捉了清远县的一只燾虫，为百姓除一害，功劳不小啊。”
柳文卿立即没了官架子，拱手道：“苏师妹，实非师兄利用你，实在是这些蛀虫狡猾似泥鳅，不遮掩一些，别人也露不出马脚来，这样吧，等我过些日子进京，再托关系去文学馆，帮你寻一只上好的狼毫笔，当作是我的赔礼。”
一旁的丫鬟闻言，不领情道：“柳大人，你根本不懂，小姐丢的笔，是那只誓言笔……”
“小红，休得胡言。”
苏紫嫣连忙打断，随身丫鬟连忙闭嘴，一脸无辜。
柳文卿表情一僵，随即尴尬笑道：“师兄懂了，怪不得，怪不得，那只笔的确有非凡的意义，不过我也是奇了，当日师妹去的几家书铺我都差人去问了，按理说有人拾到，重金下，不会有人昧着不拿出来。”
丫鬟小红鼓着嘴，一脸不忿的道：“柳大人，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别提那个清风县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松溪公当真是清风县人吗？你不知道，他的提笔落匾，被人念成几鸟斋，真是笑死个人，那个县令也真是个当不起家的，就这样，还不让人封了那书店，偏偏只减了松溪书院的名额，真是让人看不懂。”
苏紫嫣这时微微侧脸，纱巾下的那张惊世容颜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道：“柳师兄怎么看？”
柳文卿道：“师妹这是考校师兄？那李县令是前年调到清风县的，其出身寒门，严格说起来，也是苏老师的半个门生，只是他这个县令，实在有些窝囊，做不得主的，倒是那个韩县丞，据说在其位已经呆了七年，陪过的县令，已有三人，按我大楚吏部的官员考核制度，他早该坐稳了县令的位置，然而却丝毫没有得到调升，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没有能力，要么，就是就是一只极为难缠的老狐狸……席间，此人屈迎讨好，说话滴水不露，我也试不出其深浅来，好在，当日我留了一个不起眼的暗桩，这不，才几天，已经有消息传来了。”
说到这，柳文卿让马车停下，差赶马的人将一份密谍传递了过来。
苏紫嫣让小红打开，迅速的看了几眼，脸上露出莫名的情绪：“一代大儒的启蒙书院，竟被一个地主家的傻子给弄成这样？萧石？此子何人？”
“呀，小姐……我想起来了，他应该就是那天念‘几鸟斋’的那傻子。”
“几鸟斋？”苏紫嫣微微掀开面纱，“傻子？或许是吧……不过，还真是能闹腾的，好好的一个书院，如今只有两个学子……师兄，那个韩县丞的目标，应该是县衙对面的那间店铺，亦或是一石三鸟之计，看来这个韩县丞，很不简单啊。”
“师妹果然冰雪聪明，竟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师妹放心，此事我有后……”
柳文卿的话没说完，忽然，马车骤然停下，前方的两名骑卫勒马大喝：“何人拦路？！闪开！”
